在那場大規模的螞蜂襲擊人類的禍事中,唯一的受害者——小曹森住院了,幸運的喚弟除了膝蓋、手肘處蹭破一層油皮,微微滲出血絲外,竟未遭一隻蜂子的叮咬,實在讓人驚奇。
更令人訝異的是,一向不搭理人的“大老黑”經此“一役”後,竟然與喚弟建立了良好的“友情”。
事情是這樣的,“橡皮”中了蜂毒,體溫逐漸升高,紮在河裏過“凉癮”的時候,喚弟也引著“大老黑”進入了淺水中降溫……
細心的喚弟在給“大老黑”洗澡的時候,觸手處竟然摸到它腹部有些大小不一的起伏。好奇的喚弟撩起狗毛一看,眼尖的她發現“黑”的肉皮上竟然長有一個個肉色“凸起”。她用小指甲摳了摳,哎呀!那些個“凸起”竟然是緊緊“釘”在狗身上的“活物兒”。喚弟試探著用力揪下一個,害怕“大老黑”疼痛,她小心地看了看狗臉,沒想到,“黑”竟然舒服地閉上了眼睛。喚弟把那個寄生蟲放在一塊高高露出河水的石頭平麵上,從河底撈起另一塊蘑菇石對砸下去,“嗤”地一聲,哎呀!那東西竟然一肚子鮮血。
小有成就感的喚弟掀起“大老黑”一直耷拉著的瘦耳朵,打眼看去,“媽呀!”“吸血蟲”(後來喚弟聽爹爹說這種吸血蟲叫“壁虱”。)密布“黑”毛發稀少的內側耳皮上,如同長了一堆大小不一的小“瘤子”。難怪“大老黑”老耷拉著“沉甸甸”的耳朵呢,感情這是被成堆的“壁虱”墜的呀!驚歎不已的喚弟把“黑”身上的吸血蟲一隻一隻地揪下來,非常解氣地一一砸死了。之後,她又俯身從河底挖起一大把“白泥”當肥皂,仔仔細細給“大老黑”洗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半年度”大澡。
自女主人過世後,“大老黑”大概就沒再撈著洗過澡,看把它“愉作”的:在陽光下的清淺緩水裏,“黑”微閉著眼睛,仰躺著,舒服地伸展著四肢,靜等小喚弟給她抹泥搓灰呢!
為了避免“大老黑”再招“壁虱”,自那以後,喚弟常常跑到尹爺爺家幫“黑”抓虱子兼洗澡。一來二去的,“心如死灰”的“黑”也就漸漸走出家門,以至於後來不知不覺地竟變成了小喚弟的“跟班兒”了。
得!又扯遠了!咱再回頭說說“橡皮”遭螞蜂襲擊那天的事兒吧!
薛白阿姨正拿著“摟場耙”在水泥場裏掠麥草頭兒等雜物,無法可想的喚弟把“橡皮”領到她跟前,自己就“低頭耷拉甲”①地回家了……
喚弟這回兒真是後老悔了!要不是私心裏想“紮古紮古”②撞翻自己早飯的曹森,咋也不會引了“橡皮”去喂狗,不過是打算讓“黑”嚇唬嚇唬那個耽誤了自己聽評書的“土匪”而已,誰想“黑”沒接招,反倒來了一大群螞蜂,不期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竟然叫黃蜂把那小子蟄得睜不開眼了。聽薛白阿姨說,怕是要帶曹森上縣醫院去看傷呢,這事可被自己整大發了……
懊惱不已的喚弟一邊自責,一邊意興闌珊地進了家門。
靜悄悄的家裏,外屋和裏屋的門窗都敞開著,做了“大業”的喚弟躡手躡腳地潛入裏屋,隻見母親手裏捏著幾張信紙正在熟睡。
喚弟張了母親的臉一眼,正打算再溜出去玩,可隻一瞬間的工夫,她往門外邁的腳又輕輕落了回來。因為她隨意張的那一眼,竟讓心細如發的她突然發現母親的眼角有兩道淡淡的淚痕。
喚弟肚子裏敲著“小鼓”,默默退回母親身邊。心裏疑惑:娘是傷口疼才哭的嗎?不像!被狗咬那天,過了麻藥勁兒的娘疼得臉煞白煞白的,都沒哭。這都過去好幾天了,怎麼又會是疼哭了呢?不對!不對!一定是還有別的什麼事兒!喚弟望了望熟睡的母親手裏的信紙,難道是那個東西惹哭了娘?不行!俺得看看……
喚弟小心翼翼地趴過去,可惜母親手裏的信紙最上麵的一頁隻有短短三行。
好在這幾個字不太難,自己基本認識,不由默念道:“‘……心不會變,不管過去多少年,隻要我還苟延殘喘著,就會一直等你回來!等你!等你……’另起一行,‘致以革命的敬禮!’再起一行,‘念你的盧O(此字喚弟不識,以圈音讀之)於1980年芒種日。’”
這下兒,喚弟的小腦瓜不夠用了!一個個問題紛至遝來,齊湧心頭:“盧O”是誰?他為什麼給娘寫這樣的信?娘是看了這信才哭的嗎?爹知道嗎?
以往有什麼不明白的問題,喚弟就問爹和娘,總能得到讓自己滿意的答複。可這回事兒該問誰呢?小喚弟隱隱約約覺得此事當屬“絕密”,不管是爹還是娘,都不能直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