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晌午的時候,父親文龍、幹爹趙書記一行來了。一同前來的還有叔叔於繼祖和嬸嬸陳雪梅,另外,還有一個四十多歲、滿臉憔悴的農民。
喚弟很快就知道他是誰了。
因為他羞愧不已地來到了喚弟床前,“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跪讓爹爹文龍和母親蔡曉出其不意。
文龍急忙上前攙扶。
蔡曉嘴裏念叨著:“這是何意?別折了孩子的壽。有事說事,咱們好說好商量。快請起來!”
那人死活不肯起,咕咕囔囔地說對不起喚弟,他是代替老婆和兒子來請求喚弟原諒的,希望喚弟人小量大,放過那兩個糊塗的人。還說,他那個兒子患有躁狂抑鬱症,因為老婆前幾年跟人家跑了,他的病情有所加重,動不動就煩躁性急,情緒也極其不穩,一言不合,就暴跳如雷。細小瑣事也會激怒他,打人毀物是經常的事。
這次因為小妹突然沒了,他娘叫他陪著進城找趙書記一家要個說法:人已經沒了,怎麼連個像樣的葬禮也沒有呢。這家人太不像話了!誰想一進親家的大門,就見親家母和一個女孩子有說有笑地在院子裏曬被子。他娘當然接受不了,自己的閨女死了,她婆婆一點悲傷都沒有,太可氣了,這還是人嘛!於是,他娘氣瘋了,才有了後麵不堪回首的一幕。
喚弟憶起那個瘋子麵紅目赤的臉,覺得他大概真如他爹哭訴的那樣罹患重病,想必也是個可憐人。雖然那個可憐之人確實有相當可恨之處,但是跟一個思想不太正常的病人較真,自己不也就顯得不正常了嘛!再說,當時那事,全是誤會,人家母子也不是存心要置她於死地的。如果自己不先推了瘋子的娘一把,也不會激怒那個瘋子,說來說去,勾起她兒子狂性的源頭還在自己身上。唉!“衝動是魔鬼呀!”造成今天這種後果誰也不該怪。想到此,喚弟也就心下釋然了。她輕輕點點頭,真摯地說:“老伯,快起來吧!那天的事情也不全怪他倆,都是誤會,俺已經原諒他們了!”
那個瘋子的爹一愣,沒想到這個躺在病床上動都不能動的小姑娘這麼輕易就原諒了他的家屬,忙感激不盡地說著“謝謝!”爬了起來,讚歎道,“真是個好閨女,唉——都是我家那個活該殺千刀的畜生造的孽呀,好好的孩子,叫他給毀了!”
喚弟說:“老伯,你自己也說你那個造孽的畜生活該殺千刀,那麼是不是也能放過曹森呢!他是為了俺才衝動打人的,希望你們不要告他。”
瘋子爹連連擺手,著急地說:“我們從沒想過要告他,都是我那個孽障先動的手,怎麼能怪人家揍他。說實話,我們還怕被你們告呢!”
“行!隻要你回去把曹森保出來,這事就算扯平了,俺說話算話,絕對不告你們!”喚弟輕輕點點頭。又歪頭叫趙書記,“幹爹——”
“哎——”趙書記答應著,趕緊上前。
喚弟皺皺眉頭問:“俺幹娘的手怎麼樣了?”
趙書記快步轉到喚弟頭邊說,“閨女,你幹娘很好,叫這糟心事一刺激,她的腦子也清醒了。就是因為你哥嫂姐姐的事兒太過傷心,犯了老陳病,不能來看你了!”
“噢,那就好!”喚弟說完就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喚弟,你叔叔嬸嬸也來看你了,快打個招呼吧!”母親蔡曉見女兒公然無視弟弟和弟妹的存在,竟然麵對麵地閉上了眼,感覺有些不得勁兒,急忙開口打圓場兒。
“哦,叔叔嬸嬸好!俺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兒。噢,忘了告訴你們,這所醫院的規章製度與眾不同,是不允許多人同時探視病號的,請你們不要違犯病房紀律。”喚弟閉著眼睛少氣無力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