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英雄落難(1 / 2)

夜幕漸漸降臨,歐陽和喚弟踏著落日的微光牽手回去了。

目視二人拐進了農場的大門,一直俯臥在塔頂的曹森這才沉悶地翻了一個身。他無意識地仰望著臉上方的寂寥蒼穹,這才奇怪地發現,灰突突的天空竟然沒有一絲兒雲彩,包圍自己的空氣也愈加淒冷了。

頑皮的寒風淩空襲來,把河岸老樹梢兒上殘留的幾片枯葉卷過來,別有用心地騷擾著這個失意的人。曹森頭微微一側,抬手拂掉恰好落在他臉上的一片多情槐葉,眯著眼睛折身坐了起來。

除夕這天的黃昏似乎特別短,剛剛還在上演淒美墜落的昏黃落日,幾個眨眼的時間就匿跡於冥冥薄暮中了。遠處的村莊、近處的農場,各家各戶的燈光次第亮起,四周傳來零星的鞭炮聲。

呼呼的陰風一陣陣刮過,呆坐在半空中的曹森突然抖了抖光腦袋,打了一個寒噤,“唉,怪道喚弟總說‘高處不勝寒’呢!”

因為出來得太倉促,“土匪”沒戴帽子,身上也沒來得及穿上件禦寒的棉大衣,寒噤過後,他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凍得透透的了。

水泥塔頂的涼氣穿透厚厚的棉褲,毫不客氣地從他的屁眼竄入,溜過沒有食物的腹腔,鑽過傷痕累累的胸腔,直衝曹森頭頂的鹵門兒。兩太陽穴一鼓一鼓地,曹森抱緊雙臂哆嗦了幾下,嘴裏“嘶嘶哈哈”著慢慢站起來,先在原地輕輕跳了跳,兩隻腳如遭萬針攢射,刺疼得厲害。一雙久撐在地上的通紅大手早凍麻了,快速地互搓了兩下,放在嘴邊哈了幾口熱氣,又使勁兒揉搓了幾把僵硬的耳朵。

“太冷了,我還是下去吧!”曹森自言自語著趕緊往下爬,剛下了兩蹬腳踏兒,耳邊就傳來一個女人忽高忽低、如泣如訴地哼唱聲。

曹森立起兩隻凍木了的耳朵仔細聆聽,沒錯!風中果然有人在棲棲遑遑地胡亂唱著高密茂腔《張郎休妻》:

“直照著東方俯身一拜,先拜東海老龍王,張郎有福你叫他風生水起地過,小張郎沒福你水淹張門。再照著南方俯身一拜,拜一拜南方的火神君,張郎有福你叫他紅紅火火地過,張郎沒福你火燒張家門。要燒你就狠狠地燒,離地燒下三尺深,不送他到黃泉我不甘心……”

曹森沒聽幾句,就知道是誰在唱了。

他迅速爬下塔去,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很快找到了河底一人多高的蒲葦叢裏。

不出所料,在陰森森的蒲葦草叢林裏唱戲的人,果然是康莊農場的“瘋婆子”祝繡花。

曹森分開蒲葦,快步來到咿呀歡唱的祝繡花身邊,也不說話,捉住她的胳膊就往岸上拽。

“瘋婆子”正唱到詛咒張郎的痛快淋漓處,突然遭人“砸了台子”,不禁勃然大怒!她尖叫著奮起反抗,拚命掙紮著死活不肯上岸。

“土匪”這幾天精神特別不佳,再加上肚子裏也沒有製造熱量的存貨,渾身怏怏的提不起多少力氣。然而祝繡花不同,她是很有蠻力的,曹森一個不防備,竟然被憤怒的瘋婆子照著臉狠狠地撓了一把,半邊臉登時就火辣辣地疼起來。

祝繡花的反抗成功激起了曹森的“匪氣”,他反臂一個手刀,想砍“瘋婆子”的後頸梗子。誰想對方沒有領會他的意圖,根本不打算配合,祝繡花腳底恰到好處地一滑,一個出其不意的前撲,曹森的手掌就落在了她的背上,而祝繡花本人的腦袋也同時抵上了曹森的胸腹。

曹森急仰上身打算躲開來自對方頭部的攻擊,熟料腳底的冰麵摩擦力太小,他的翻毛牛皮靴底出賣了主子,一個愣神兒的工夫,仰麵倒地的曹森就被破口亂罵的祝繡花壓在了身子底下。

這要擱在往日,別說一個祝繡花,就是五、七個“瘋婆子”一塊上,曹森也不夾在眼裏。可今天,昔日的校園英雄竟然被一個腦筋都不清醒的中年婦女一個“山羊頂”,輕易抵倒在蒲葦叢中的冰麵上。

悠人壞壞地想,如果心儀曹森的秀娟姑娘有幸看見這一幕,也許就會改變她已經設置好的人生目標,不會再那麼癡情於這個傻小子,以致於遺恨終生了!

走偏了哈!書歸正傳,“土匪”畢竟是土匪,曹森一個大翻身把張牙舞爪的“瘋婆子”反壓身下,狠狠一拳直接將她擂暈了!

耳際突然傳來“啊”地半聲尖叫,把曹森一下兒搞蒙了。他看看軟在身下的“瘋婆子”,腦袋歪在一側,分明已經暈了。

“可那聲音近在耳邊,難道我還出現幻聽了?”

曹森不待從祝繡花身上起開,就伸手拂開她臉側的亂發,疑惑地低頭觀看,還沒等看清“瘋婆子”的眼睛是睜是閉呢,腦後挾著淩厲疾風敲來一棍,他登時失去意識重重撲地,一頭紮進了深深的蒲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