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酉村的李有良老漢漸漸上歲數了,頭腦出了一點小問題。就是看誰都不順眼,除了老伴。
這不,前幾天兒媳楊氏忙著去揚場,喂好雞沒關緊雞舍,給家裏的彩毛公雞溜了出來,雞膽包天的家夥看中了狗食,歡叫著跑過去啄了幾口,不慎惹惱了看家猛犬,對著它好一通追殺。貪吃的公雞為了躲避呲牙咧嘴的凶惡黑狗,慌不擇路,不計後果的飛過了當屋門的門檔子,進了廚房。這隻聰明的雞沒想到追它的這隻狗竟然會開門,剛要歇息,黑狗撓開門檔子鑽了進來。一雞一狗在廚房裏你追我攆、雞飛狗跳地大戰了一番,雖然勝負未見分曉,可給楊氏掙來一個挨罵的口實卻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老兩口輪番上陣,把楊氏罵了個狗血淋頭才算完。
這個公雞引發的罵媳事件剛剛消停,今天,李老漢又出新的幺蛾子了,竟然鬧著要跟兒子分家。
兒子稀罕說:“爹,人家是弟兄多才分家,咱家你就我這麼一個兒子,分的什麼家啊!”
李老漢牛眼一瞪:“你牛伯伯也是一個兒子,不也分家了?分家是大勢所趨,你沒見大集體分了,我們的日子就過好了;生產隊裏的地分了,糧食產量就提高了……”
別說,李老漢不愧是賣過瓦盆的人,嘴裏的詞一套一套還不帶重樣的,兒子說不過老子,隻好同意分家了!
酉家村那塊兒,農村分家的傳統,多是兒孫輩住高屋新房,淳樸的父母輩守著祖傳基業住老房。因此李老漢循例要跟老伴搬去老房子,可稀罕卻死活不同意,李老漢為了成功分家,不得不退了一步,勉強認可了兒子的請求搬去了新房。
李家的兩棟房,一棟在村頭,一幢在村尾。村頭的新房雖然青石奠基,紅磚到頂,鑲玻璃門窗,高大又亮堂,奈何所處的地勢稍嫌低窪,梅雨季節容易積水;村尾的老房雖然土坯打牆,麥秸覆頂,老式窗欞上糊著封窗紙,屋低光線暗,然而勝在地處“欒家樓”(村裏曾經的大地主欒家樓的舊址),建在高處,多大的雨水也進不了小院。
分居不分爨,稀罕夫婦白天依舊在爹娘處侍候共餐,隻有夜深才回老房安睡。
沒想到剛分家三天,稀罕家就出事了!
老人們都說,“六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白天還豔陽高照,夜裏就暴雨傾盆。
“唰!”一道閃電,大雨滂沱,天地間連成一片水的世界。
“哢!”,一個響雷把稀罕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喊了一聲“爹”,忽地坐了起來,心“撲通撲通”地直跳。摸索著劃了一根火柴點亮炕頭牆上的煤油燈,他回身推了依舊酣睡的楊氏一把。
“咋了?”楊氏一骨碌爬起來,閉著眼睛問。
“聽!”
楊氏搓著睡意朦朧的眼睛道:“咦,下雨了?咋的?屋頂漏雨了,還是炕前進水了?”
稀罕搖搖頭:“都沒呢!咱這兒地勢高,我倒是不擔心,就是咱爹咱娘那兒……”
楊氏打斷丈夫的話:“你前天不是才給新房那邊門前屋後的排水溝清淤了嘛!別瞎琢磨了,爹娘住的可是新建的磚瓦房,底下用的石基,加了圈梁,鋼筋水泥到頂,結實著呢,進水也不怕!”
“那房是我親自監督搭建的,結實數我倒不擔心,就是尋思著村頭地勢低,萬一屋裏進了水,隻有倆老人在家……”稀罕點點自己的腦袋,“咱爹這兒又不清明,一旦出了事兒,那可不是好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