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連她自己都不記得在宮裏度過了多少個這樣的清晨,仿佛隻是一轉眼,卻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的時間,而在這整整兩年中,她——宋秋玉,也就是現在的玉妃,也隻見過皇帝兩次,那還是在宮廷舉行大祭祀的時候。這種一年一度的祭祀是所有嬪妃和宮女都必須參加的,而即使是在那個時候,她也隻能靜靜的站在嬪妃中最不顯眼的位置,隔著層層人群,遠遠的望著自己夫君的背影,也隻是背影而已。到現在她甚至連那個男人的長相都不知道。
而她所住的玉屏園地處偏僻,不遠處即是所有嬪妃聞之變色的殿宇——冷宮。然而在她看來,自己所住的這個地方比起冷宮來也相差無幾。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可以幹幹淨淨的活著,等到若幹年後,再幹幹淨淨的死去。她不像別的後宮嬪妃那樣,日以繼夜的期盼皇帝的駕臨,隻是時常也會有稍許的遺憾,不過她遺憾的不是得不到皇帝的寵信,而是遺憾完不成進宮前父親交給的任務。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自己根本連接近皇上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麼可以去完成那一項任務呢?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天意吧。想到這她不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娘娘在想些什麼呢?”侍侯玉妃的小梅端著水走進來,“好端端的怎麼就歎起氣來了。”
“沒什麼,就是想起了過去的一些往事。”她起身走到窗子旁邊,推開紗窗,“春天真是好呀!滿是鮮花映襯,你看看咱們的園子是越來越漂亮了。”
“依我看呀,再漂亮也沒有娘娘您漂亮!再說這麼些花花草草不也都是娘娘您帶進來的嗎?我記得咱們剛進這個園子的時候可到處都是光禿禿的,沒成想,才兩年的時間就被娘娘給收拾的這麼漂亮了!”伺候玉妃洗漱的小梅滿心歡喜的說。
聽到丫頭這樣說,玉妃也笑了:“光靠我一個人也不行呀,還不是也要你多多幫忙嗎?”
“哪能這樣說呢,奴才怎麼能跟主子爭功邀寵!娘娘您就像個仙女一樣種花養草,而我小梅這樣什麼也不懂的下人隻不過是鋤鋤草,挖挖地,用點蠻力罷了,怎麼敢稱幫忙呀,不算搗亂就行了!”她知道玉妃的脾氣,兩年來的朝夕相處使她們有了深厚的情誼,雖說是主仆關係,但早已情同姐妹,因此偶爾開開這種玩笑也無傷大雅。
“你這個油嘴滑舌的臭丫頭,真的需要我多多管教了,不然不知道哪天你就把我給降服了!快去給我研墨,我可好久沒有畫畫了呢。”
“是是,娘娘,奴婢這就去,不過呀,還是老規矩,您也得給奴婢也畫上一張,犒勞犒勞我呀。”她可沒有忘記討價還價。
此時玉妃已經走到園子裏,聽到小梅的話,便回轉身來,嬌斥道:“你呀,自己不會畫畫,就偏偏喜歡勞累我。真是....”
小梅已經聽不見玉妃再說什麼了,隻是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幅稀世罕見的畫卷:看滿園嬌豔的鮮花,簇擁著一個白衫粉袖的絕色女子,彩蝶翩翩起舞,停在她的鬢角,久久不忍離去。此時的小梅隻恨自己不會畫畫,要是能把這美景畫下,呈給皇上,難道他還依然會不為所動嗎?
玉妃發現小梅神色不對,急忙走上前去:“小梅,你怎麼了!小梅,小梅!”
“啊?娘娘。”禁不住玉妃的連推帶拉,小梅終於回過神來,可是不知道說什麼,癡癡地看著她,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您太美了!”
玉妃也愣住了,從小她知道自己的美麗,也聽到過父母和哥哥們的稱讚,可是像今天這樣她卻是從來沒有遇到過,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溫言斥責道:“傻丫頭,說什麼呢,快去拿筆墨來。”
可是小梅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她的眼圈慢慢紅了:“為什麼?為什麼老天這樣對待娘娘您呢?為什麼不讓皇上來看看您呢?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您這樣一個善良的人呢?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她說不下去了,伏在玉妃的肩頭,哭了。
看著小梅這個樣子,玉妃的心裏也不好過,但是此刻又能說什麼呢,隻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這樣不是很好嗎?你我天天在一起,住在這園子裏,清淨悠然,沒有人來打擾我們,所有的宮廷紛爭都與你我無關,不必去和別人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自由的過自己的生活,這樣平靜的日子難道不好嗎?我可是喜歡的很呀。”
“可是娘娘,進宮兩年來,您一直住在這個園子裏,和您一起進宮的那些女子現在大部分都被冊封為貴妃,住上屬於自己宮殿了,而您卻還隻能住在這狹小的園子裏。她們出行全部前呼後擁,而您卻隻能和我這樣一個卑微的小丫頭朝夕相對!娘娘您才貌雙全,知書答禮,從並未做過半點有損德行的事,為什麼皇上他卻連看都不來看您一眼呢?”
“這很重要嗎?”玉妃替小梅擦去淚水,“你把這些看的太重了!對我而言,對很多人而言,宮廷裏的日子朝不保夕,而在這裏,我竟然能有自己的一個安身之所,並且毫不受到外麵的幹擾和排擠,我已經很滿足了!為什麼非要得到皇上的寵信而硬要把自己卷入宮廷紛爭中去呢?也許作為皇帝的女人得不到他的眷顧確實會有些失落,但是你的誰也奪不走,不是你的是強留也留不住的。而在我,住在這溫馨的園子裏有一個知心姐妹日夜相伴不是好過住進宮殿被一群陌生人擺布侍弄嗎?再說世間那麼多的女子都得不到皇上的寵信,不是也照樣很快樂的生活嗎?為什麼一定要埋葬在那些虛榮之下呢?我雖然連皇上的麵都沒有見過,但是比起那些因為得不到皇上駕幸而終日哀痛哭涕的嬪妃們來說,我比她們幸運多了,我不用去想皇上什麼時候會來我的園子,因為我知道,他永遠都不會來!我也不用嫉妒那些侍奉過他、受到他恩寵的女子,像這樣沒有怨恨和嫉妒的日子,對我來說是最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