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綽給黃奕修煉地功法雖然是真,也是天下間少有的神奇功法,可是它的反噬和弊端,也是讓人難以承受的。世上沒有絕對的“好”,在功法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黃奕始終詭異地脈搏和心跳,夜半動不動驚悸的胸口,包括終會提早去世的事實,幾乎是黃明綽加在自己徒弟身上的詛咒。黃明綽自己不敢修煉這功法,倒是不吭不響地強迫黃奕修煉,可見其心歹毒。
黃奕忍不住苦笑,若是給李丹陽知道,自己被黃明綽害得多苦,她會不會後悔自己的舉動。隨後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說了有什麼用,黃明綽還是養大自己的人,又教會了她許多本事。盛名在外的師傅,她又何必在他離開之後去毀滅他的名聲,這不是一個徒弟所為。
黃奕始終堅持不肯娶親,也不是真的願意始終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而是明白自己的身體,這樣子活著已經不容易了,如何再去拖累別人家的好兒郎,順便也拖累了自己。她的身體,是沒有心力支撐起一個家的。
李丹陽聽了黃奕的話麵色一白,竟然無力反駁。是啊,黃奕不是一直都是她的女兒嗎,可是自己什麼都沒有給過她,她在外受的苦,起碼有七成是她給的。若是她續弦之後立刻把黃奕接回來,怎麼會吃那麼多的苦。
可是她沒有,續弦之後她隻顧著每日忙於朝政,斡旋楚暮,甚至愛上了連氏,卻始終沒有想到黃奕。偶爾一念之間,也會極快地被自己“別委屈了連氏”、“過幾年再說”給壓製了下去。
無論什麼事情,推脫起來都是沒了時間。等到李丹陽把人接回來,已經成了現在的模樣。李丹陽嘴唇發抖,無力地反駁一句不是,而後自己噤聲。
相比而言黃奕就淡定多了,甚至在一貫嚴厲的李丹陽麵前翹起了二郎腿。若是在平時一定挨罵,此刻看著李丹陽惶恐不安地模樣,隻讓黃奕覺得痛快。在外多年,一直以孤兒的身份示人,受了許多苦,回來也得不到該有的溫情對待。黃奕是怨著李丹陽的,隻是這怨恨不多,也被藏的很好,不被人察覺。
如今李丹陽沒了平日地不可違抗,黃奕心裏小小地怨恨,立刻尋到了出口奔湧而出,任性地肆意刺激李丹陽,來發泄自己自從回了皇城就一直隱藏的情緒。
“我小的時候吃了很多苦,那時候最怕蟲子,可是師傅總是養著許多毒蟲,每日喂食的都是我。一大堆的蟲子在壇子裏蠕動爬行,掀開蓋子的時候我幾乎會昏過去。蟲子死了幾條我就會挨罵,可是根本數不清壇子裏究竟有多少條蟲子……那時候我經常琢磨著,假如我不是孤兒,我父母知道我在那裏受的苦,她們一直會接我回家,然後十分心疼地溫柔疼我……”
隻是黃奕隻猜對了她不是孤兒,卻沒有猜對後麵父母對她的態度。黃奕今晚似乎要把所有的怨氣發泄出來,訴說的時候並沒什麼表情,話裏卻幾乎帶著哭腔。原本那些經曆久遠的委屈,也在腦海裏逐漸鮮明,因而對李丹陽敘說得也就更加詳盡。
養蟲子噩夢一般的經曆,學醫時受得教訓,練習功法時最初疼得無法忍受的疼痛,被黃明綽試藥試毒時候的絕望……一樣樣地翻出來,就像是把自己的傷疤露在李丹陽麵前,然後殘忍地說都是你造成的,是因為你!
說完了這些,黃奕方才覺得心裏舒服一些,似乎胸口那裏淤積了十多年的悶氣和委屈,都被自己傾吐出來。一抬頭看到對麵的李丹陽,竟然已經淚流滿麵!
李丹陽對孩子要求嚴格,對自己更是嚴格,從來不讓別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麵。可是今晚,黃奕甚至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哭得,不由得猶豫起來。
“母親,您還好嗎?”
這樣哭哭啼啼跟男子一般的母親,不由得讓黃奕手足無措起來。原本她想過的,也都是李丹陽顫抖著身子將自己打一頓罵一頓,然後在沒人的地方暗自後悔,後悔把自己的女兒輕易送給了黑心肝的人。隻是,這樣不顧形象地當麵痛哭,真是讓人措手不及。
最後的最後,黃奕被李丹陽哭得沒了脾氣,想著要不要把連氏喊過來哄著李丹陽,後來又覺得沒法和連氏解釋母親是如何情緒激動成這樣的。無奈之下,黃奕幹脆自己哄著李丹陽起來洗漱一番,然後把人送到書房的榻上。
原本黃奕是想把人送回臥室的,隻是李丹陽大約覺得哭得太丟人死活不願意,這才在榻上睡下了。黃奕糾結了好一會兒要不要留下來照看母親,後來又覺得李丹陽第二天醒來看到自己,不定會惱羞成怒地訓斥,最後還是灰溜溜地離開了,多囑咐了管家幾句。
黃奕回了梧桐院躺在床上,就覺得隱約不安起來,像是有大事發生一般。最後就笑自己被李丹陽教訓怕了,最後不過挨一頓家法,還能有什麼大事,這才閉眼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