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皇宮內,陳帝輾轉反側,而遠在平城的祁家軍卻已煎熬了數日。
夏日的太陽熾熱的灼燒著大地,遠處點點泛著白光,竟是動物抑或是人骨的屍骸。
七天了,他們作為先鋒隊,在先鋒將軍的帶領下,五百餘人,輕騎簡裝,個個身手不凡,前去探察敵情。然而敵軍未見,自己卻因迷失而誤入在這個沙丘之中後,卻是再也無法擺脫。兜兜轉轉,反反複複,似乎已是永無盡頭的泛著白光抑或是刺眼黃光的細沙。沙子本是細膩的,是柔和的,可在這樣的日子裏,在這般的情境下,它裹著眾人的腳踝,生生地灼燒著他們的皮肉,滲透過那層薄薄的粗麻布,深深探入。那稀稀落落的幾十人,拉著長長的隊伍,個個筋疲力盡,低垂著頭,連著抬眼望望遠方的力氣都已耗空殆盡,雙腿早已麻木,如木偶般挪動著雙腳,盲目的,毫無目的,一步步無力地緩緩拖行著。
派出去查看的人有好幾波了,卻是無一返還。五百餘人的隊伍,隻餘下不足三十人。本就帶得不多的水與幹糧此時早已枯竭,幾天過去了,他們最終弄明白的也僅僅隻有一件事——這是一個不斷移動的如迷宮般的沙丘。起先他們根本不信,世上哪有不斷移動著的大地,於是在多處做了不同的記號,本以為再大的沙丘,憑借著自己對日月星空的熟悉,總不至於打轉,總會離開。然而有時卻在走了一個時辰後,毫不相關的兩個記號卻又碰到了一起。
人的內心,已從最初的不懈到慌亂,從慌亂到漸漸的煩躁,最後卻不得不趨於絕望與麻木,時間的流逝對他們而言隻餘下生命的不斷流失。一點點一滴滴,剮著人的心,本有的疼痛早已是感知不到了。不知是饑餓,或是胸內的灼燒,還是身體的疼痛,一切的一切,對他們來說已毫無意義。麵對沙丘中的屍骸,也不願再多看幾眼,想想自己不用幾日甚至有可能就是下一刻,自己也終將是這如積的屍骸中的一副罷了。
死亡的氣息盤據在上空,灰暗無比。散亂的二十餘人中,死寂如灰,又有幾個人歪歪斜斜地倒下,邊上的人搖搖欲墜,卻也隻是木訥地從他們身邊跨過,毫無反應,他們早已從最初的慌亂到現在的視如不見,從最初的懼怕到如今的坦然接受。隻是多幾副森白的骨架而已,自己也終將會倒下,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是的,僅僅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與人鬥尚有可能贏,與天鬥,與這不斷移動的如迷宮般的沙丘鬥,何來一贏之說。
想想當年,男兒本色,如何叱嚓,豪氣衝天,一朝天下定,酒肉把言歡。
誰曾想,一片丘壑,一堆黃沙,竟要埋葬掉往昔的熾熱男兒。
不管是士兵還是將軍,不管是小卒還是校尉,都已是嘴唇幹裂,麵容憔悴,衣衫襤褸,再無當日豪氣萬丈的風采。
十日前祁雲山大帥派祁步君做先鋒,打探敵軍情況,卻是不知,一個失誤,竟是萬劫不複。就是保住了命走出了這個移動著的沙丘,就算大帥是他的父親,但敵人的麵還未見到,派出的五百餘精兵強將卻已快折損的差不多了,他將如何交代?如此的恥辱,先鋒們原本個個心中狠狠的,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卻也終將趨於麻木。因為能否走出這沙丘還未可知,甚至連昔日讓敵軍聞風喪膽的少將軍也有可能埋骨沙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