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靈如今已經習慣了皞帝時軟時硬的態度,懂得順勢給自己找台階下,於是站起身走到榻邊,抬手輕輕捶著他的肩背,“不是女兒把父王想成心胸狹隘之人,是父王先把女兒看作了心機深重、鑽營權術的人。大王兄自己其實什麼也沒提過,一直關在宮裏療傷呢,我不過隨口一提,父王那麼認真,弄得我也跟著犯倔脾氣。說實話,我雖然跟大王兄交好,可跟其他兄弟的關係也不差啊,要是今日父王沒有允了三王兄和慕晗,女兒也會為他們求情的。”
皞帝縱然嚴厲,卻還是很吃自己女兒撒嬌的這一套,“什麼叫跟著犯脾氣?父王的脾氣有你那麼倔嗎?”
青靈偏著頭,“不都說女兒肖父嗎?我瞧我和阿婧兩人都挺倔的,也隻能是像父王你了。”
皞帝伸指虛點了幾下,“就知道胡言亂語。你妹妹可比你聽話多了。”
他微闔著眼,沉思了半晌,突然問:“我聽王後說,你最近跟方山家的孩子走得很近。”
青靈捶背的動作一緩,思維卻轉得飛快,“父王是說……方山大公子嗎?”
皞帝“嗯”了聲。
青靈斟酌說道:“湄園夜遊那晚,我跟方山公子結伴闖過陣。我來淩霄城不久,認識的世家子弟有限,想著方山公子既然是慕晗和阿婧的表兄,算起來也是自家親戚,走得近些應該也不妨事。”
皞帝不動聲色,又閉眼沉默了會兒,問:“你覺得那小子如何?”
青靈裝作沒聽懂,隻道:“我聽阿婧說,方山公子從小就是被當作族長繼承人來培養的,行事自是穩重有分寸,可堪大任。”
皞帝笑了聲,“說你膽子大,結果連阿婧都不如。有些事,早點讓父母知曉了,或許還能遂了你的意。”
青靈也笑了笑,“我跟阿婧不同。我身上揣著青雲劍,豈能隨隨便便進了別人的家門?我就算再喜歡方山公子,也得先考慮我們朝炎氏的利益是不是?”
她的兩句話聽似雲淡風輕,實則卻是在心裏幾經斟酌醞釀而出的回答。
她身份特殊,青雲劍更是牽係朝炎命脈,任何有意娶她的家族都有可能成為傾覆朝炎的陰謀者。青靈故意點明這一點,一則是想讓皞帝猜忌方山氏有可能暗藏的野心,二則也斬斷了皞帝讓她聯姻大家族的念頭。
最重要的是,她句句話都將朝炎王室的利益放在了首位,對於皞帝而言,這一點尤其難能可貴。
皞帝抬起手,拍了拍青靈捶著自己肩膀的拳頭,聲音中不覺添了幾分寵溺,“倒底是我的女兒,知道孰輕孰重。”
***
朝炎對禺中宣戰的消息一經傳開,立刻在東陸引起一片軒然。
三百年前的滄離大戰,讓神族損失了一大批精銳的將領,其中不乏名門世家子弟。眼下重新開戰,雖然表麵是攻打禺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皞帝意在吞並整個南部,將戰火延至九丘。年輕一代的神族男兒,或是背負著血仇家恨、或是揣著雄心壯誌,個個都摩拳擦掌,期盼著名揚沙場、建功立業。
朱雀宮中,因禺中殺手行刺而受傷的大王子慕辰,亦主動在禦前請戰。皞帝令人查看過其傷勢後,確認基本痊愈,便允了他的請求,著其與三王子浩倡和四王子慕晗一同隨軍南征。
消息傳到了瑤華殿時,方山王後正在與來訪的兄長方山修飲茶聊天。她不動聲色地摒退了侍女,手中的茶杯卻已碎成了粉末。
兩百多年的費心籌謀,還是除不掉一個朝炎慕辰!
方山修勸慰道:“你也不必動怒。陛下已經將此次軍內授職交給了我和沐端負責,不管是大王子自己,還是他舉薦的人,我都盡量安排閑職,讓他邀不到任何功勞。”
方山王後掏出一張金絲白紋曇花絹帕,低頭擦著手和指甲,“一定是青靈那個丫頭,在陛下麵前求了情。我早就說過,這丫頭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