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無際的開學典禮終於落下了帷幕,眾學生皆在帶隊教官的指揮下陸續離場。葉孤鴻應蔣耀青所說,理所當然的沒作任何動靜,依舊老老實實地趴在主席台桌上呼呼大睡;直到場中所有人離去方才微微轉醒,朦朦朧朧的抬起頭,伸了伸懶腰,待看清場中空曠情形時不由大吃一驚。“呃,人呢?都走了?”葉孤鴻的表情不是裝出來的。“對啊,都走了,你睡得還好吧?”蔣耀青將麵前的桌子敲得“梆梆”響,從神氣中可以看出他的不悅。“哦,我想起來了,校長讓我留下來有話要說。”猛回頭,看見一張滿是怒色的老臉,這才想起自己所做的種種事情讓這個老人生了氣,臉上即時有些尷尬,正似乎為了掩飾這個不自在,葉孤鴻收攝心神,連忙稟白:“不好意思,昨天遇到一個知己,通宵飲酒,實在有些累了,所以不顧場合就睡著了。”葉孤鴻的認錯態度很誠懇,基於這層原因,可以清楚看到蔣耀青的臉色緩和了些許,卻仍然不肯放過他,飽含威嚴的聲音繼而響起:“葉孤鴻,你是學生怎麼可以飲酒,而且還宿醉不歸,你知不知道這影響有多壞?”看這老頭說話時一本正經的樣兒,葉孤鴻隻想發笑,礙於麵前人的地位暫且壓住罷了。他老早就聞出了,昨晚飲酒的並非隻有他,單把鼻子輕輕一嗅,就可知道,這積威深重的蔣耀青同樣飲過酒,經過這麼長時間,酒氣仍未散去,正好可鑒出也是他昨晚貪杯所致。“葉孤鴻,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蔣耀青窅然一歎,忽地神情肅然。說出的話也讓人一知半解,由此可知他的胸懷與別人不同,他的所知所感亦與常人迥異。“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這是論語裏麵的話,我知道校長要表達什麼,狂狷是中庸之道的進守辯證,這點請您放心,在學校葉孤鴻隻可能狂狷,絕不會狂妄。”葉孤鴻順口接話,略一品味,便已了悟,遂不等他再多說什麼,早早作出了保證,誓下決心。狂狷者雖豪放卻又秩序,豪放而不超越一定的規矩。理解了這些,蔣耀青說這話想要表達的意思便就一目了然了。隻是,他沒想到的是,葉孤鴻如此博聞強記,連這等晦澀的理論他都知道,想來也是聰穎夙慧,再聯係他所看的龍牙奇襲錄,這一切便不難理解了。縱然如此,對於這個文武雙全的小子,蔣耀青還是頗為吃驚的,心中的喜愛之情尤甚,正似乎因為這一點,一個笑容在蔣耀青臉上漾開,且說:“好,那我就不多說什麼。有些道理你比我懂。至於天下盟的事情我會放在心上的,你也要抓緊調查,有什麼消息可以說給我聽,如果遭到阻撓我會全力支持。這下你可以放心去做你的事了吧。”得到蔣耀青的有力承諾,葉孤鴻當然喜不自勝,一時之間也現了原形,再沒了先前的拘謹,眉開眼笑的看著他,心情大好,不覺說道:“您要早這麼說不就完了,那就預祝我們第一次合作成功!可惜沒有福林老白幹,要不然可以慶賀一下了。”說道福林老白幹時,便不自覺的咂咂嘴,“過屠門而大嚼”的神氣毫不掩飾的顯露出來。見他越說越荒誕,且顯得沒大沒小,蔣耀青擺足了威嚴,故作訓斥似的說:“莊子曰,其溺之所為之,不可使複也。你整天沉溺在酒裏麵,就不能想些其他的嗎?這完全不是一個大學生應該做的。要知道,喝酒傷身呐!”被他這一陣反駁教育的,葉孤鴻隻覺腦袋發木,呆了半晌後,無趣的笑笑,且說:“好吧,我隻是開個玩笑的,您就別拿那些‘之乎者也’淹我了。那酒您可就無福消受了,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校長您就不用送了。”“等一下,不是我說你,開口酒閉口酒,太不像話了。”葉孤鴻腳邁不過半步,便被蔣耀青及時叫停,偷偷悄悄的湊在前者耳邊,輕輕地問:“你真的有福林老白幹,那可是好酒啊,私釀,有價無市啊。”乍聞此言,葉孤鴻微微有些失神,怎麼剛剛還一本正經的老頭,現在竟然這麼的猥瑣呢。定了定神,重新打量了一下這賊眉鼠眼的老頭,瞧他一副翹企的模樣,不由得笑了,亦神神秘秘地說:“校長,喝酒傷身呐!更何況您一把年紀了,更是喝不得啊。”蔣耀青將老眼一瞪,沒好氣道:“別給我打馬虎眼,到底有還是沒有?”葉孤鴻假模假式的欹頭晃腦,忽的咧嘴一笑,陰謀得逞的樣兒:“不好意思,沒有。”蔣耀青的氣息微微一滯,被這句真實話給窘住了,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略略歎了口氣,失望的很,“沒勁兒,被騙了,不過我寬宏大量,不和你這個小崽子計較。”這話說的太過俏皮,絕不像出自一個年近古稀的老者之口。甚或葉孤鴻初初聽來,不期然的在心中形成一個荒謬的印象,那點錯愕之情同樣從嘴角的抽搦上泄露出來,因而不自覺的聲音低了些:“隻是現在沒有,有一個人有,我能偷……哦不,我可以和那位老友打個商量,保證十拿九穩。”蔣耀青似乎為這話又將湮滅的希望重新複活了,精神頭也顯著旺盛,小孩子似的擠眉弄眼,笑謔謔的:“你說的是當真的話?”“千真萬確!”葉孤鴻亦煞有介事。“姑且信你一回,弄到酒後記住告訴給我,到時候我們吟風弄月,一醉方休。”蔣耀青心滿意足地說完這話,卻未發現這樣的話語對於校長身份的損毀,簡直慘不忍睹。至如葉孤鴻也是懶怠提醒的。葉孤鴻忙不迭的點著頭:“……”蔣耀青滿意的笑了笑,最後瞟了一眼他,邁著輕飄的步伐徐徐而去,口中哼著小曲悠悠然欣欣自得。“這簡直就是個老頑童啊。”觀望良久,葉孤鴻滿腹感慨。迨到蔣耀青身影消失不見,方才收回注目的眼,正欲舉步前行,卻巧被一突如其來的女音止住了,循聲望時,唐穎緩緩走來,邁著優雅的步伐,笑盈盈地說:“你和校長的話終於說完了,我在這到等了你老半天了,你今天的表演絕對是驚心動魄的說,哎呀,高考狀元就是高考狀元,魄力十足,怎麼樣,今天可算威風一把了。”見她說了許多浮文套語,葉孤鴻無多大感覺,似乎不習慣將這調侃的話語聽下去,微微笑笑,平靜地說:“我看你還是別寒磣我了,學姐,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來晚了,平白讓你受了很大的壓力。”唐穎似乎當真為這件事情生了氣,先前的笑容全是作偽,為的便是消遣這狀元的,現今見他識趣認錯,心中不平也埽除大半,仍是忿忿道:“你這學弟也真是的,說好的時間卻還遲到,害我著急了那麼長時間,別以為你是什麼雙料狀元就可以隨心所欲……我可告訴你,現在你還是新生,一切都還不懂,根本就不知道天下盟的厲害,傻頭傻腦的就像別人發出挑戰,要知道你將要麵臨的是一個組織,而不是單個的人,這下你麻煩可大了。這樣下去我也會跟著倒黴的……”唐穎還要說下去,便引到了其他的事務上,無一例外的都是教訓人的話,真可謂滔滔汩汩,源源不絕,未有窮盡之日。葉孤鴻一一聽著,卻不覺得厭煩,庶或話語之間透露出的關懷令他不忍打斷,一個微笑在臉上漾開,點頭如琢米,配合得很;見她說得差不多時,葉孤鴻批亢抵巇,當忙插話:“學姐,你要不先喝口水,不急,我們慢慢說。”唐穎一下子愣住了,沒能及時反應過來,隨後沒好氣道:“說了這麼多,當我是耳邊風,你沒救了。要不是校長讓我好好帶你,你以為我想跟你這種吊兒郎當的……”天氣的炎熱,出汗頻繁,使得她額前的劉海稍稍淩亂,破壞了那原有的美感。葉孤鴻的注意力仿佛被這吸引了去,心血來潮間,他大膽上前,突然將手搭在唐穎腦袋上;後者身體驟然一僵,聲氣戛然而止,訥訥的看著他,不明所以。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葉孤鴻不時開口了,聲氣柔和:“學姐你的頭發亂了,我幫你理理。”說著話時,手上已先行一步了,小心翼翼的撥弄著女子的發絲,顯得很專注;以至於唐穎竟忘了躲閃,任憑他的手在額前施為,非但不反感,卻覺得溫馨不已,間或想到什麼,俏臉緋紅;不消說,定是被羞的。“好了,這樣就漂亮多了,還是那個人見人愛的學姐。”不知何時,葉孤鴻將手收回,仔細品賞了下麵前的妙人兒,覺得心滿意足,不由打趣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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