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楊睿
書接上回,話說艾葉與安樂走了一天的路,終於回到了天鵝湖外的福星小鎮上。按說那騎馬的速度,應該是半天的路程,結果讓她們走了一天,皆因艾葉要走馬觀花。顧左右而言他,說什麼這裏的風景實在是好得不得了。
安樂也不好說什麼,自己這個妹妹,現下心裏很難過啊!失戀,可是世上最不仁道的事情了!這種無形的傷害,最鬧騰人了。如果上戰場受了傷,也不過是皮膚之痛,這失戀,可是心裏痛啊!
艾葉失魂落魄的隨著安樂進了楊家宅院,突然棄馬不顧,飛奔上了二樓客房,反手關了門,然後撲進屏風後邊的床上,終於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
安樂連忙吩咐一個小廝照顧兩匹馬;再吩咐另一個小丫鬟打熱水上樓,侍候艾葉梳洗;再向廚房要了一桌晚飯,使人送上客房。
楊宅是一座占地十畝見方的唐朝老建築,雕梁畫棟,唐風猶存。曆經幾百年的滄桑,依然屹立不倒,由此可見,這是當地資曆極深的一個大家族。
列位可能還不知道,這戶人家正是楊家將的後人呢!當年楊老令公一生馳騁沙場,造就一門忠烈,何等英雄威武!楊家兒郎個個不辱先人,個個俠骨柔情,滿腔鐵血的保家衛國,寫就一篇篇可歌可泣的傳奇故事。
楊家少主,大小姐楊睿緩步出門來,但見她霓裳飄飄,一如足不沾塵的淩波仙子,但聽她口吐珠滾玉盤似的話聲道:“你們回來了!艾葉這是怎麼了?”
“她心情不好。”安樂搖頭歎息道:“需要痛哭一場來發泄一下。”
楊睿關切道:“你們說的那個野小子,真的就那麼薄情寡義?”
安樂歎氣道:“也不能全怪他,全是因為我引起的事端。”
楊睿道:“怎麼能怪你。如果是真愛,豈能受到不相幹的恩仇羈絆!”
安樂進房道:“此恩怨情仇非比尋常,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的。”
楊睿不是當事人,自然不能了解他們的內心,在做著怎樣的掙紮與煎熬,折磨著一天天的日子。
話說回來,正當艾葉悲戚之時,龔月嬌卻是喜慶之時。
龍翻江與呂友山頻頻勸酒,吃得一桌狼藉,東倒西歪,醉態百出。
拜過天地之後,龔月嬌就在房間裏等啊等,眼見窗外的月光已經上了樹頭,“這一老一小的,如此喝的沒完沒了,何時是個頭?”
回看洞房,紅燭已燃過半,二人卻醉了,好似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龔月嬌心下緊張不已,害怕的不行,她從來沒有如此提心吊膽過,今次是怎麼啦?我在害怕什麼?緊張什麼?不就是成婚罷了!但這畢竟是自己的人生大事,要不緊張,不害怕,也說不過去。
呂友山終於送龍翻江回到了山洞裏休息。
外麵的動靜,龔月嬌仔細的聽著呢!他回來了,在外邊吐了,漱口了,洗臉了。透過紅蓋頭,她看見他搖搖晃晃的進了房間。
龔月嬌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抓住衣角,他要幹什麼?
呂友山看著龔月嬌,笑嘻嘻道:“美女,還沒有休息哇?”
龔月嬌又氣又好笑,“你沒有醉吧?”
呂友山搖搖頭,眼前恍惚有兩個戴著紅蓋頭的新娘子,“我……沒醉。我怎麼會醉呢!”
龔月嬌連忙上前扶著他,有些擔心,“你快躺下,休息休息。”
呂友山一把拉著龔月嬌,用力一扯,就整個人兒擁抱滿懷,揭下紅蓋頭,“戴這玩意幹嘛?躲貓貓嗎?”
龔月嬌含羞的看著呂友山,她喜歡他的粗魯,她喜歡他的男子漢氣概。要說一個平日裏囂張跋扈的大小姐,這一害起羞來還真是別有一番光景。“你喜歡躲貓貓嗎?”嚶呤一聲,連忙掙脫他的懷抱,躲進繡著大紅花的被子裏去。
呂友山吹著酒氣,滅燈放帳,鑽進被窩裏,擁抱住龔月嬌……
……“艾葉……我對不起你!”“艾葉……你不要走……”“師姐,我……”呂友山做著夢,他夢見兩個女子在打架……又夢見兩個女子喜笑顏開,相談甚歡,最後艾葉消失了,他想伸手抓住,沒有抓住,倒是把龔月嬌抓住了……還抓醒了,這個野小子還真夠衰的。
呂友山終於醒了,卻見自己抓住的是什麼?是師姐的胸……多不好意思呀!可是師姐在哭泣,她為什麼要哭泣?“師姐,師姐,我抓疼你了吧!對不起!對不起……”
看看外邊,天色已經開始亮了,晨輝照映在窗台上,照映在龔月嬌的臉龐上,淚珠閃著奪目的銀光。
龔月嬌道:“師弟還是喜歡那個艾葉,還是忘不了她,做夢都會念叨她,我……我在你心裏……在你心裏沒有位置嗎?我現在可是你的妻子了呀!”
呂友山尷尬不已,煩惱不已。他本著能對一人好時,便真心的対一人好了的想法,對師姐好。隻是潛意識裏,還是不能真做到對艾葉忘情。這個夢啊!來的真不是時候。他不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豈是自己能控製的!
龔月嬌自己知道,師弟是個重情重義的真漢子,真豪傑,要他一時半刻做到對艾葉的忘情絕義,是不能的事。便說道:“你去找那艾葉吧!現在沒有了師門仇恨,我對她已經沒有了成見,你……可以與她好的。”
她這是得了便宜要賣乖!誰都知道,呂友山眼下是不可能這樣做的。
洞房之夜,夢見妻子以外的情人已經不應該了,現下要他……至少我呂友山不能這樣……他一把摟住龔月嬌道:“我的小傻瓜,你怎麼這樣想我呢!”
龔月嬌害怕道:“可是我看見你這樣難過,……我……我也不開心。”
呂友山輕輕的撫摸著龔月嬌的臉龐,道:“剛才有沒有抓疼你?”
龔月嬌含羞道:“那麼的用力抓我,你怕我會跑嗎?我才不會呢!千辛萬苦的找著的如意郎君,怎舍得棄之不理?”
呂友山笑道:“是嗎?那你幹嘛哭泣?”
龔月嬌初為人婦,確實是吃了不少的痛,但是她不覺得這是苦,因為自己比艾葉幸福,完完全全的擁有著師弟的愛。他念叨情敵又何妨?這不是壞事,足以證明師弟不是負心的人。
洞房這一夜,但凡女人都會經過的,學著做慢慢就好了。
龔月嬌穿衣起身,到梳妝台整理淩亂的頭發,完全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事,聰明女人就應該這樣!
呂友山看著師姐的背影,亭亭玉立窗台下,梳理一頭瀑布似的秀發,包裹在萬道陽光之中,整個人兒都是金光耀眼的,跟個七仙女似的。
龔月嬌回眸一笑,便生萬般柔情,一如那陽光下盛開的百合花。
呂友山傻傻一笑,掀帳下了床,不意看到了床褥上有一處耀眼奪目,定睛一看卻是一朵鮮豔的血花,吃了一嚇,大驚小怪道:“這是什麼?”
龔月嬌趕忙過來一看,她紅著臉抿嘴一笑,這人什麼都不知道,真是個野小子。趕忙俯身收拾起褥子,不能給他看仔細了。
接下來的日子日,呂友山依舊鬱鬱寡歡,滿懷心事,全不是新婚心情。
龔月嬌瞅見野小子強顏歡笑,就知道師弟還是不能對艾葉忘情,在某一日早上,便收拾一包隨身物品,偷偷留書一封,回八卦門了。她信中大意是讓他去會艾葉,不以她為念,也不必愧疚。
呂友山站在窗前,呆呆的看完信,心神一時遨遊太虛去了,任憑信紙脫手,飄飄然然的飛落水缸之中,他渾然不覺。
龍翻江休息幾日後,終於精神飽滿的走出山洞,來呂友山這裏串門,不期見到他這般情況,“怎麼啦?幾日不見,你們小兩口鬧情緒了?還是怎麼的?”連忙撈起水缸裏的信紙一看,“弟妹回八卦門去了。你真要去見那個艾葉?”
呂友山回過神來,落寞的笑一笑,“我……與艾葉不可能再有瓜葛了。師姐定……是多了心。”
龍翻江拍著他的肩膀,道:“既然如此,你就回八卦門找她說清楚。千萬不要辜負了我的弟妹。如此深明大義的夫人!兄弟,你是有福氣的!”
“呂友山,呂友山,可是住在這裏?”“呂友山,呂友山,你出來。”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女子在柴門外喊。鶯鶯燕燕般的聲音極是動聽,天界仙音都有一比。
龍翻江回頭走出花徑,開啟柴門,見著那姑娘眉目如煙,一身白衣白裙,手牽白馬,就像是仙山走出來的人兒,難描難畫。“姑娘,你是誰呀?”
那姑娘打量著龍翻江,啟朱唇,露皓齒,幾分俏皮道:“你又是誰呀?”
龍翻江道:“我就是呂友山……”
姑娘聞言,後退幾步,不信似的,“你……你就是呂友山?”
龍翻江接著笑道:“他結拜哥哥。姑娘,你找友山什麼事?”
姑娘拍拍胸口,如釋重負似的道:“前輩,你嚇死我了。”
龍翻江閱曆何其豐富,眼前這個小姑娘有無惡意,他聞其聲就知道。“女娃娃,老頭子很嚇人嗎?”
“你很可愛啦!”姑娘笑道:“呂友山,你出來,我有話說。”
呂友山出門道:“姑娘,我們認識嗎?”
姑娘看見呂友山,本來有許多的責備之言,一時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個……那個……我是楊睿,福星村人……現下代表艾葉前來向你討個說法的……你……什麼意思,不喜歡也就罷了,與你師姐成婚就成了,怎麼還要你師姐去我家留書羞辱於她?”
呂友山一時不明狀況,“我師姐幾時留書羞辱艾葉了?”
自稱楊睿的女子現下懊惱不已,自己怎麼了?責備人家不成,還自曝家門,都是呂友山不好……果然是個害人精!難怪艾葉會為了他朝思暮想,失魂落魄!
龍翻江接過楊睿遞過的一封信,呂友山抽出一看,上麵確實是龔月嬌所寫,她確實是一番好意,怎料艾葉誤會了其中的成全之意。
楊睿道:“你知不知道?艾葉為了你流過多少淚?為了你茶飯不思,人也廋了,如今皮包骨似的躺在我家裏,我見猶憐!”
呂友山震驚不已,心痛不已,“她……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楊睿看出來了,這個野小子對艾葉並未忘情,“還算有良心!記得她。”
龔月嬌紅衣紅馬的走在官道上,漫無目的信馬由韁。
“駕!”艾葉騎著黃驃馬,追著龔月嬌而來,“站住!龔月嬌,你等一下!”
龔月嬌勒馬回頭,有些意氣用事的說道:“那個叫艾葉的,你待怎樣?我都把師弟讓你了,你還不稱心如意怎的?”
艾葉一身薄紗黃衫,飄逸清秀,並不見她有嚇人的病態。很顯然,楊睿說的那樣,完全是誇大其詞了。
艾葉到得十步地,控馬冷笑道:“說讓就讓了,你把呂友山當什麼?他是你的物品還是財產?你這麼做,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是的,我很愛那個野小子,但是我會尊重他的選擇。現下,他既然選擇了你,我都認了,也不再做任何糾纏了,準備歸隱山林了。可是如今,你又來這一出,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把呂友山想成什麼人了?把我想成什麼人了?你這樣做,不僅僅是羞辱了我,還否定了野小子對你的愛。”
龔月嬌的本意,不想師弟為了實踐賭約,把個婚姻給了自己,她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她留書這一招其實是以退為進,她才舍不得師弟真與別人好呢。她要的是師弟心甘情願的娶自己為妻,這是她最終目的。
艾葉連珠炮似的說完了,最後一句道:“你好自為之!”
看著艾葉說完離去,龔月嬌有些失落,呆呆的歎息一聲,回馬轉身,便看見了一個妙齡女郎走出林子,依稀是呂友山描述過的人物,“你,你是安樂?”
安樂點頭道:“你就是龔月嬌了!”她之所以出現在此,一則是想保護妹妹的周全,二則是想與龔月嬌了結一樁恩怨。她知道,有些事情拖不得,時間越久,誤會就越深。
“你來得正好!省了我去燕山找你。”龔月嬌明知道父親不是安樂所害,但是依然不能釋懷,“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我爹爹也不會死。”
安樂歎口氣道:“你居然還不知道,是有人借刀殺人的?”
龔月嬌有些激動道:“我知道,但是罪魁禍首已經死了。但是你……你不殺伯仁,伯仁卻終究是因為你而死的。”
安樂抬頭,眼睛裏精光一閃道:“我與叔父是公平決鬥。安家與你們龔家淵源極深,雖有理不清的情仇,但是我從沒有傷害叔父的意思。信不信由你。”
龔月嬌突然飛身離馬,撲進安樂的懷裏,悶聲一掌擊在胸口,然後迅速退開。騎在馬上觀察她的反應。
安樂若無其事的笑笑:“你這樣做,可有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