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遠握著手機,手心滲出了薄汗。短信對話框裏的字打了一排又刪,又打,不斷重複。總是覺得難以找到一句合適的開場白。
和喜歡的人說話,分寸是很難拿捏的。要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迫切,又不能太冷淡以致於對話無法繼續,每字每句都要再三斟酌。
想的有些煩,陸之遠把手機扔進了沙發,頭深深地埋進了沙發枕頭。
“……………”
猛地撿起手機的陸之遠打出了一長串省略號,按下了發送。那種等著答複,又不想顯得自己很沒底氣的羞愧是發自心底的,是尷尬又齷齪的,總需要做點什麼來緩解這種讓人並不爽的心情。
“我給她發短信了”
微信提示我陸之遠發來了消息,看到內容我猛不迭的點開了手機。
“你咋發的?”
“我…”“我發了一串省略號”
“你有病吧?!省略號是你爹啊,你發什麼不好發這個!”
恨鐵不成鋼是這個意思吧,讓他自己琢磨就琢磨出這個來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刺激到了陸之遠,他沒再回複我什麼了,我也沒去追問,有些事情畢竟隻能自己消化。
朋友大多數時候都是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尤為珍貴,我們在充當這個角色的時候常常會發生錯覺。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誰?”
這是李思蜀的回複。收到短信的時候,她隻當是垃圾短信,不打算理會。可是哪個垃圾短信會給人發一串省略號呢?一串省略號又不是摩斯電碼,蘊含著二手車轉賣消息,無窮商機。
直覺告訴她,這是陸之遠的短信。
陸之遠沒想到會收到李思蜀的回複,她問他是誰。
那麼你是誰,陸之遠。
要回複什麼?我是喜歡你的人。是你的普通朋友。是你的高中同學。哪一種都別扭,又生疏,陸之遠從心裏排斥這種模糊不清的別扭生疏。
一段關係裏,人們總想證明,自己是特別的。
“陸之遠”
修飾的定語太多顯得繁複,不如直截了當。
“哦,是你啊。你還跟當年一樣啊”
當年?那是多久前的事了,可是他們都記得。
我們曆史老師的刻板之處還在於,他老是進行小測。也真是奇怪,我們長達十幾年的大小考試,總會有那麼幾個人忘記在試卷上寫名字,有些可能是真忘了,還有些人就是故意不寫,比如陸之遠。據他自己說,這是他對抗暴君的一種方式。我對這個舉動的看法是:幼稚,老師哪有那麼多時間閑揣測你為什麼不寫名字,他們都是深痛惡絕這種情況,畢竟這對你不負責任。
“我們班的無名氏釘子戶,上來拿你的卷子。”曆史老師用他自帶嘲諷腔的聲音,手裏捏著一張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陸之遠。
全班都在笑,大家都心照不宣,這話指的是誰。陸之遠沒有走上前去拿試卷,眼神沒有絲毫慌亂。
“沒人來拿嗎?我看這無名氏要成無名屎了,自己的卷子都不敢認。”曆史老師看陸之遠沒有動靜,添油加醋的來了一句。
陸之遠“騰”地一下站起來,定定地望著曆史老師,眼底燒起兩把小火苗,空氣中劈裏啪啦都能聞到硝煙的味道,剛才還嬉笑的教室瞬間變的鴉雀無聲。
“老師,您是不是看錯了,他寫了名字。”
一道清脆的聲音在鴉雀無聲的教室顯得格外突出,站著的陸之遠扭過頭傻眼的看著李思蜀,整張臉寫滿了“你丫在幹什麼”的疑惑。曆史老師拿著手中的試卷來回翻了一眼,在試卷的左側找到了陸之遠的名字,娟秀的字跡工整的擺在那兒。
他本來是想找陸之遠的麻煩,現在有了名字,他要怎麼下台。
潛意識有時候會蒙蔽我們的雙眼,替理智做主。
“寫哪兒了,我沒看見。”
曆史老師握著寫有名字的試卷不動聲色的望著李思蜀。
你是瞎了嗎!思蜀在心裏暗自咒罵了一句。
“就在試卷的左側邊上,您再仔細看看。”
那時候坐在前排的我眼尖,看到了試卷左邊的名字,心下了然。
“老師,這兒呢。”
聲音不大,但足夠全班聽到,曆史老師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本來隻是想借這個機會批評陸之遠幾句,弄成這個局麵是他沒預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