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柳紅彎著腰正在擇菜,聽到響聲,抬起頭,艾小小正一臉笑意盯著她看

有片刻的呆愣,柳紅沒認出眼前的女孩是誰,越來越弱的視力讓她漸漸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她疑惑地問道:“你是?”

“我是小小…”

“小小?艾小小?”柳紅驚訝地問道,她仔細地盯著艾小小看,終於在一片模糊中看清了人的外貌,忽然哎呦了一聲

“真是小小啊!老爺,老爺,小小回來了,小小來了呦!”柳紅腰微馱著,顧不得手中的菜,步履蹣跚的走進院內,邊走邊喊:“小小回來了,小小回來了!”

艾小小跟著柳紅走進那個承載著哥哥和自己所有的歡樂時光的小院裏,就連爺爺親自為他們做的秋千還在,隻不過那條粗壯被結成麻花的繩子在時光的流逝下微微泛了黃,小院裏還種著她和哥哥最愛的菠菜,一陣風吹來,晃啊晃啊,漸漸晃出了艾小小的眼淚

爺爺正站在太陽下,靜靜默默地站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昏黃的陽光下,拐棍上的手仿佛在顫抖,但他依然眯著眼,有神的麵向那溫和的華光,任由它們放肆的灑在麵上不知經曆了多少蒼桑的溝壑裏。瘦長的背影好象在強調著拐棍的不堪負荷,但卻因為老舊的衣著又給黃昏憑添了一份安靜與靜默。

“老爺,小小回來了。”柳紅興高采烈道

老人瞪了一眼柳紅,低斥道:“小紅,小華和小小還沒放學,怎麼能亂說呢?”

他步履蹣跚地走了幾步,掏出懷裏的手表,喜滋滋地說道:“還有一個小時,他們就放學了,小紅,晚飯準備好沒?特別是小小,她喜歡的雞腿不要鹵得太閑。”

柳紅聽著這些話,眼睛微微泛了紅,她笑道:“來來來,咱們坐下,飯馬上就好了!小小放學回來了,你看,她站在院子裏看著你呢!”

想要走向前,艾小小的腳仿若被釘子釘在地上,她想笑,她自以為可以裝出的笑,卻無論如何彎不了嘴角

撲通——————

她跪在地上,頭低著,豆大的淚珠撲簌撲簌地往下掉,好半天才從嘴裏吐出兩個字

爺爺

可老人眯了半天的眼,拄著拐杖,走到她麵前,想要攙扶起地上的娃娃,可是剛彎下腰,卻止不住地往地上倒

“哎呦,老爺。”柳紅跑上前,扶好他的身子

“小小啊,你快起來啊。”

“這娃娃怎麼跪在地上啊,小紅。”

“她是小小啊!”柳紅說道

老人一把推開柳紅,身子不可抑製的顫巍,怒喝道:“小小才15歲,這姑娘一看就不是小小,不行,我得去門前看看他們兄妹回來沒。”

說完,步履匆匆朝前門走去

“小小啊,起來吧,不要跪了。”柳紅吃力的扶起小小

“爺爺,這一年一直都這樣嗎?”

“小小,老爺自從患了老年癡呆後,唯一記得就是我,你和艾華了,這一年來,一到傍晚,就站在門前等你們,這樣也好啊,忘記小華的死,對他何嚐不是一場解脫!”柳紅抹了抹眼淚

“柳姨,你眼睛不好,不要流淚。”艾小小安慰道

“都怪我不好,不能經常回來,不能多多回來看望你和爺爺。”

“小小,我們都知道你的苦衷,你一個人既要念書又要賺錢養我們,,不能經常回來我們都能理解的。”柳紅歎了一口氣:“小小,隻要你好好的就行!我和老爺就安慰了。”

門外堅毅而又固執的老人,正樂嗬嗬地傻傻盯著那條她和哥哥以前放學的那條羊腸小道的伸長脖子,翹首以待

什麼叫做疼,艾小小總以為被人打了一拳,被最愛的人狠狠地傷過才叫疼,現在她才知道那些算不上真正的疼,真正的疼是想要改變,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可是卻無能為力,那種要把骨頭敲碎的無力感,像迅速在身體蔓延的毒藥,侵蝕著每一個細胞,艾小小閉上眼睛,此時此刻

她在疼,無能為力地疼

麵對爺爺不再認識自己的疼

麵對哥哥永遠不會回來的疼

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