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的年紀還沒學會向誰服軟,目空一切且狂妄至極,認為自己什麼都是對的,做什麼都可以隨心所欲,楊哲是這樣定義18歲的自己,可忽然有一天,有這麼一個人出現在自己麵前,然後一次又一次地用行動告訴自己你隻不過低得再也不能低的塵埃,你所有的孤芳自賞隻不過是你的自欺欺人,你以為的美好在別人看來隻不過是小屁孩的白日夢

這是艾小小第一次教給他的東西

當他成為一代宗師想想以前這個帶著自己一步步接近夢想的女孩時,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麼幸福,至少,他沒像艾小小在經曆過那麼殘忍的疼痛才懂得這些道理

那挫骨揚灰的痛,他看著就已經止步不走,而這個女孩卻親身經曆著

招了出租車,艾小小報了一個楊哲聽都沒聽過的名字,他有些害怕,這個毒婦不會又要打自己一頓吧,自己現在可是傷員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艾小小,眉眼間輕皺著,似有很多愁緒,疲憊

不知為什麼,他的心一頓,眼神露出連自己都未發覺的擔憂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們去住的地方。”

額……

楊哲連忙收回視線

“誰看你了!”他看向窗外,惡狠狠道

一車靜默

窗外響起救護車的急救聲音

睜開眼,艾小小看向那個豎著紅十字符號的建築物還有剛剛進去救護車的地方

心,莫名的被糾起

他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少爺,該走了。”管家恭敬地站在門口,輕聲道

季玨站在窗戶邊,注視著車來車往的道路,好看的唇微抿,他的手放在冰冷的白鏽鋼管上,靜靜的,像是個雕塑般

管家退出房間,羅伊拿著病例走過來,朝他點了點頭,便擰開把手走了進去

床上的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羅伊走到季玨身旁

他沒看身旁站著的人,隻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靜默了很久

“我曾說過對她要糾纏到死,你說我是不是虧了?”季玨輕輕說道,隱忍著巨大的痛苦

羅伊注視著那些為了生計在這個城市裏忙忙碌碌著的鮮活的生命,或歡聲笑語,或悶悶不樂,或孤望無助……可是卻沒人像季玨活的這般絕望

他轉過頭,視線落在他蒼白的側臉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勸慰他

“當然虧了,我的一輩子隻剩下一年了……”他自嘲道

羅伊望著他平靜的容顏,還有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削瘦、白皙而平穩。

他見過很多身患絕症的病人,當他們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都無不例外的遵循著庫布勒.羅斯的瀕臨死的五個階段:先是否認、憤怒和發火、討價還價、壓抑、最後是接受

唯獨季玨,他甚至記得他拿著化驗單坐在自己的導師麵前,眼底沒有一絲波瀾,就像是個活死人一樣

當得知自己還有四年的壽命時,竟然笑了,如釋重負的笑了,空洞無神的眼眸裏帶著真誠的笑意,仿佛隨時歡迎死神帶他離開

沒有否認,沒有憤怒,沒有討價還價,沒有壓抑

隻有接受,坦然地接受

離開接待室的時候,他隻說了一句話

“四年的時間夠了……”

與其說是對這個男人的好奇還不如說是震驚,震驚到底是怎樣的生活讓他竟一點生存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當真正知道時,他才明白不是什麼令人好奇的東西都應該去揭曉謎底,當謎底真的揭曉時,一個人的痛苦會變成兩個人的痛苦,然後跟著一輩子,繼續,永遠的痛著

幽黑漂亮的眼,仿佛燃燒著生命的最後一絲火焰

季玨轉過頭,聲音低沉而又苦痛

羅伊微怔,眼底染上了淡淡的水霧

他說

‘羅伊,我從來沒有如此希望老天能給我繼續活下去的機會,我想活下去,我想陪在她身邊’

滿地的陽光,滿室的溫暖,滿目的淚光

羅伊握緊了拳,眼底一片水光,他笑道:“好,我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