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相夢坐在房間鏡前,暖融融的燭火映在冰冷鏡上,以及她滿是心事的臉上。
“夜師爺喜歡我?”許相夢衝著鏡子一笑。
“夜師爺不喜歡我!”許相夢又拉下臉來。
從月潭村離開後這幾天,她總是反複做一個複雜的夢,夢裏的場景,揀了主要的說,大致就是她摔進了一口井裏,夜央救了她,之後便是夜央對她的一聲真情告白。
“啊,許相夢,這些隻是夢,你什麼時候掉過井裏,夜師爺怎麼會跟你說愛來愛去的肉麻話,我看你是愛夜師爺愛得走火入魔,無藥可救了!”
許相夢吹熄了蠟燭拐到床上,平躺著絲毫不敢翻身,恐怕觸碰到傷口會痛。許相夢將被子掀過來從腳蓋到頭蒙了個密不透風。
趁著夜色正涼,許相夢入夢,由淺而深。
又是那個夢,許相夢掉入井下,她是個小女孩,在水裏拚命掙紮,卻越沉越深。夜央伸手將她拉了上來,她又成了許相夢。許相夢漸漸回了氣息,耳旁響起夜央的聲音。
“大人,我愛你。”
許相夢乍一下驚醒,夜央那一句話纏綿耳邊總是太清晰,一點都不像夢或幻想。
許相夢再埋頭,為什麼她會做這樣的夢,掉進井裏的小女孩是她?不,在許相夢的記憶裏,她從來沒有掉進井裏的經曆,甚至連穿小女孩花衣裳都沒有過。
許相夢唯一的解釋是,那個小女孩是夜瑄,因為夜央曾說過她落入井下,可夜瑄又如何會跑到自己的夢裏,對於夜央隻是提起過的一個小妹妹,自己都會如此小肚雞腸記仇記到夢裏?
先不管掉落井裏的是誰,從井下拉起來的人是許相夢自己無疑,而夜央在夢裏那句“我愛你”也確確實實是對許相夢說的。
許相夢越想越糊塗,又是夜瑄又是自己,又是掉入井下,被拉起成了另外一個人,這根本就是一個噩夢,簡直比見鬼了還叫人害怕。
“不想了,明明一直好好的,因為一個不見了十幾年的夜瑄,我當時真是糊塗了!”
許相夢歎道,可再一想,還有楊景佳,她那日對夜央做的事,許相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楊景佳那個眼神,許相夢一想起,還是覺得心裏慎得慌。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許相夢一把抓起枕頭蒙在了臉上,盡力驅趕自己纏成亂麻的思緒。
楊宅內,楊景佑睡意昏沉地走進房間,他已經連著好幾日早出晚歸,被楊景佳拉著去寧德錢莊幫忙打理生意,而今日終於結束了。明日,楊景佳又要離開高涯縣,楊景佑便能從忙碌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楊景佑與疲憊的身體和滿溢的困意抵抗著,他走到書桌邊,從書櫃上好些幅卷畫裏拿起一幅,他隻想看一眼“毛小雨”,即便隻是在畫中的影像。
楊景佑攤開畫來,可這畫上之人不是“毛小雨”,是許相夢,是那晚她坐在窗台上的畫像。
“怎麼是大人?”
楊景佑心裏疑惑,書櫃上的卷畫應該都是“毛小雨”才是,而許相夢那幅,他明明放在桌上。楊景佑又拿起桌上唯一一張卷畫,那才是“毛小雨”在雨中的側顏。
“不小心放錯了吧。”
即便疲憊累絕,楊景佑仍然專注畫上的“毛小雨”,她何時會再出現,何時才再不會離開?
一日清晨又不約而至,楊景佑睡了個飽,楊景佳早早離開也沒去打擾她那個弟弟。
日上三竿,許相夢以養傷為借口決定不起床不出房門,而事實卻是,房門外有太多太多她不願意麵對。
“許相夢你這個膽小鬼,怕死鬼!”許相夢麵無表情地躺在床上。
一聲推門開聲響起,許相夢躺著往門邊看去,走進來的是夜央。
“夜師爺,你怎麼進來的呀?”許相夢一臉驚惑。
“從門進來的,大人也不關門,任誰想進來都很容易。”
許相夢仔細回憶昨晚進房間的細節,想不起來是否鎖了門,其實也不重要。
“這裏是縣衙,難道還怕有壞人沒事大晚上來縣衙溜達呀!”許相夢說得一臉無所畏懼的自信。
夜央正走近,許相夢卻保持著躺在床上的姿勢,當由下而上看見夜央之時,許相夢驀地心裏一怔,扶著床坐起來,問道:“夜師爺大白天的閑著沒事,來我房間做什麼呀?”
“給大人送早飯。”
夜央絲毫不見外地在床上坐下,將熱粥盛了出來,許相夢看他用勺子攪拌著碗裏的粥,舀起一勺來,莫非他想喂自己吃。
果然,夜央一勺子粥往許相夢遞來,許相夢卻一手接過勺子又一把奪過碗,說道:“夜師爺,我隻是傷著腿,兩隻胳膊還好好的,靈活得很。”
許相夢說罷三口兩口喝完了粥,一舔唇將碗勺遞還夜央,說道:“謝謝夜師爺招待。”
許相夢記得那粥的味道,之前也吃過,也親眼看見夜央精心準備。對於此刻許相夢而言,她仍舊懷疑夜央對她的好,全是因為夜瑄,她心裏矛盾了這麼久,多想直接向夜央問清楚,可心中又是莫名猶豫和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