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靜夜的另一處,綺夢樓內歌舞酒色,迷離浪人縱情縱欲。而淩水的房內,一盞清燈,完全隔離了外界的喧鬧。
弱雲扶著窗,站立良久,靜心又不靜心。
淩水端來了弱雲晚上要服的湯藥,進門見弱雲站在窗前,便擔憂她的病痛,說道:“雲姑娘,你不能這麼站著呀!”
“站或不站,我的結局都是早已注定,況且身上的痛苦還能掩蓋心上的,何樂而不為呢?”弱雲嘴角輕咧苦笑。
“姑娘為何而痛苦?夜大哥不是每日都來陪你嗎,難道是因為今天那知縣大人對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淩水關切追問。
“大人她人不錯。”弱雲微微一笑,說道:“淩水你把藥放下就去歇息吧。”
一門一窗,門那頭是繁雜吵鬧世間,窗外頭是怡人靜夜。
“她又不是我恨的人,亦不是害我至此之人,也非搶我所心愛之人,那個人,早不該活在世上了吧?”
弱雲雙眼的淩厲目光刺穿一片猩紅血色,穿到多年前的衡都皇宮,春日正盛,春意正濃。
花草之間,青石板路,夜瑄舉著一隻風箏跑過來,身後緊跟著與她年紀相仿的小丫鬟,二人在一處寬敞空庭上停下。
“芸兒,我們就在這裏放風箏吧!”
“是,瑄公主。”
夜瑄和芸兒二人盡己所能想放飛這個風箏,隻是天公無論如何都不願作美,風箏在她二人手上,或是飛到一半,或是根本起不來。
“這風箏怎麼飛不起來呀?”夜瑄一臉委屈。
“瑄公主,不如先歇會兒吧?”芸兒說道。
大庭一處,滿目蔥綠不見花紅,長亭之內,夜央和央宸二人相對靜坐,謹慎落子。央宸時有輕咳幾聲。
“大哥,雖然這綠幽庭不栽花種,但畢竟禦花園四處花粉飛揚,不如今日這棋……”夜央說著。
“二弟還是擔心這棋局吧,這父皇定下的每日一局,你可是連輸十日了,你當真不想反敗為勝嗎?”央宸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表情說道。
棋子繼續占據棋盤,夜央的目光卻一直往身側瞥去,最終,央宸一子落,終此棋局。
“今日二弟好像心不在焉似的?”央宸說道。
“我……”夜央正欲回答。
“出來吧。”
央宸早察覺了亭樓門外躲著的夜瑄和芸兒兩個,被央宸這嚴肅一聲道,夜瑄倒是繃著一張臉走了出來,芸兒扭捏著不太敢現身。
“宸哥哥,央哥哥。”夜瑄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喊道。
“果然又是你!”央宸說話語氣裏並非責備,隻是他的表情實在嚴肅。
“我隻是想放風箏玩,但是我跟芸兒……”
夜瑄回頭不見芸兒,走到外邊就把她拉了進來。麵對兩位皇子,芸兒著實膽怯,緊緊捏著手上的風箏,竟連行禮都忘了。
“我跟芸兒怎麼都放不起來這隻風箏。”夜瑄說著話,既像孩童撒嬌的口吻,又不乏伶俐善言之勢。
湛藍天空,藍白清晰,恍然隱約不見的一根細線,那段放高放飛的風箏在空中自由搖曳,線下那頭控製在站於石板路上的夜央手中。
央宸靜立一旁,芸兒稍稍站其後,孑然無聲加上悄然無聲。
“我又找嬤嬤要了個風箏。”夜瑄遠遠跑來,見那風箏放飛上天,更加興奮難以抑製,喊道:“央哥哥好厲害!”
夜瑄奔走過急,一不留神便絆腳摔倒在地,夜央,央宸,芸兒三人皆急切跑上前,央宸扶起了夜瑄。
“謝謝宸哥哥。”夜瑄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不哭不鬧。
“沒摔著吧?”央宸問道。
“沒有。”夜瑄燦然一笑。
央宸鬆開緊握夜瑄手臂的雙手,神色從始至終都是淡漠,明明著急的腳步就很誠實,可表情卻從來一成不變。
“對了,宸哥哥,這個風箏給你放。”夜瑄說著將手上的風箏遞給央宸。
“你是特地給我去取風箏嗎?”央宸接過夜瑄手上的風箏問道。
“是也不是,放風箏本來就是兩個人玩的遊戲,我們四個人,就一個風箏實在少了呀!”夜瑄說得一副認真模樣,道:“兩個就夠了,宸哥哥你和芸兒放一個嗎?”
“芸兒隻是奴婢,不配跟大皇子放風箏!”芸兒十分緊張說道。
“芸兒你說什麼呢,宸哥哥才不是那樣看不起人的人。”夜瑄說道。
“你錯了,我是,人本來就生來不平等,更何況在這皇宮裏,皇子公主跟奴婢就是天與地的關係……”央宸說著,夜瑄趕忙打斷他的話,推推他的手臂,小聲說道:“宸哥哥,你別說了。”
“我一定要說,主子跟仆俾之間又注定是使喚和被使喚的天命,不能同行而站,不可同桌而食,主令必從,主命不違。方才在綠幽亭,你見我與二皇子卻不行禮,你身為瑄公主的貼身侍俾,竟讓她親身操勞去取風箏,就此二事,我就可處你悖逆妄上,侍候不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