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宸和遲公公離開流花園,往城裏回去的路上,央宸思緒無數,他緊握著手上的香囊,絲毫不敢放鬆。遲公公緊隨其後,撩著衣服下緣抱著他在花圃裏采的花兒,裹得緊緊的。
“對了,讓你采的花呢?”央宸突然頓步。
“這,這呢。”遲公公捧著裹得十分厚實的衣服團子回答道。
“打開給朕看看。”
“皇上,皇上不看了吧?”遲公公畏縮回道。
對遲公公的扭捏,央宸隻一個眼色,他立馬妥協。遲公公還是不太敢將懷裏的花朵展露,但還是被央宸一把扯了開。遲公公懷裏的花朵大多是不起眼的小花。
“皇上,咱們宮裏沒有的花,也就是這些小碎花,不怎麼出色的花朵了。”遲公公略低著頭說道。
央宸不知道百花爭豔是怎樣奇景,但世間就是如此,有高就有低,有出色就有平凡。央宸生來便處在高位,自小就注定了不平凡。
央宸和遲公公回到城內,那時天色已黑,天際處是一輪明月圓盤。
“皇上,您看那月兒好圓呀!”
央宸仰首望一眼明月,了無表情隻說一句:“我們回宮。”
央宸從來不知情不知趣,遲公公跟了他真麼多年,明白卻也改不了自己的習慣,當真是天差地別的主仆二人。
“回去也好,出來一天了,萬一太後娘娘突然找皇上您可就糟了。”
央宸和遲公公朝回宮之路走得毫無停留之意,二人行過一條靜無人聲的街道,卻見隔壁街市燈火通明,歡聲震天。
遲公公一路都歪著頭往一片漆黑的另一邊通明火光看,時不時還跳起,但終究也看不到那邊的一絲半點。
“別跳了。”
央宸冷冷一句話嚇得跳得老高的遲公公“噔”一聲落地,他深咽一口恐懼,小步跟著。
“遲公公想去旁邊嗎?”
“回皇上,奴才該死!”遲公公滿心恐懼無措。
央宸止步回頭,遲公公低眉不語。
燈火如晝的街市,媚顏和伊兒隨著擁擠的人群行走,站在一片大池塘前,不必抬頭望明月,平靜池麵上映照的月影,清澈美好。幾盞飄浮花燈,絲毫遮掩不去月影的冷美。
“伊兒,把花給我。”
媚顏從伊兒手上接過那朵最嫵媚的花朵,她步下幾級台階,將花插進水下,媚顏纖指輕推池水,花月相照。
池塘不遠處跑來幾位鬧騰的小姑娘,每個人手裏都端著花燈。
媚顏稍望幾眼水中花月之景便起身,轉身一步邁上階梯,竟被跑下台階的一個小姑娘撞到跌落水中。
“救命!快來人啊,救命啊!”
伊兒的呼救聲,幾個小姑娘的呼救聲,聲聲急切,引來路人無數。
“有人落水了!”
此一聲呼救衝擊進去央宸耳中,他乍然躁急,撇下一旁大吃大喝的遲公公就往人聲鼎沸的池塘跑去。
池塘旁邊圍了不少人,卻是無人施救。央宸跑過去時,一眼望見池中人,再一眼,便看見階梯上站著的撕聲呼救的伊兒。
央宸並無猶豫,跑到池塘邊上便一躍跳進水中,當遲公公後知後覺趕到人群聚集之地時,央宸已然將媚顏從池裏救起。
遲公公遠遠愣住,嚇得手裏的包包袋袋落了一地。他直看著央宸將媚顏推上岸,伊兒扶過媚顏在一邊坐下,央宸上了來就徑直離開,遲公公趕緊抓起地上的東西,滿心迫急跟上。
“皇上您沒事吧?”
“沒事。”
“皇上您怎麼能冒這種危險呢,太可怕了!”
央宸不再說話,遲公公卻是沒完沒了地各種關切追問。
一日三遇,媚顏總讓央宸想起夜瑄,但並非她的人讓央宸想起夜瑄,而是她拾到香囊和那番話,還有給他遞花,以及她的落水。
隻是央宸不知道,這一日三遇,對媚顏而言,仿佛是注定了她悲劇的開端。那日之後,媚顏第一次懂得了思念一個人的感受,甚至她連那個人叫何名字都不知道,可就是無時無刻不惦念,每當閉眼便浮現腦海間,他的高傲冷漠,恍然之下的焦急神色,無不占據了她的心和思緒。
那之後,直到春花凋零,央宸都未曾出過宮門。央宸漸漸淡忘曾遇見過的那個女子,而媚顏卻沉淪思念,一麵輕紗,走遍街頭。
再見時,是仲夏之夜。
央宸陪同殷貴妃去往國山寺祈願,並非以皇帝與貴妃的華麗陣仗,而隻是在幾個便衣侍衛和丫鬟陪同下前往。
當晚暴雨大作,所有入寺之人被惡劣天氣所迫而下山不得。寺中主持為入寺信徒皆安排了住處,大風暴雨夜未深,央宸獨立房前的廊上,聽風吹雨。
“黃公子!”
央宸耳邊傳來媚顏的聲音,聲音略微耳熟,央宸轉身望去,淡然的淺淺記憶還是能夠響起眼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