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痕滿臉擔憂,替她整理著衣襟道:“娘娘莫急,奴婢在這兒侯著。”
慕毓芫強自鎮定下來,放輕腳步往裏走去,正要上前掀起珠簾,隻聽文貴人在裏麵哽咽道:“姑母,姑母……”那聲音裏哀傷難以自抑,不由心內一驚,失神之間卻聽見太後艱難出聲,“秀姝……,有些事情你不懂……”
文貴人一麵哭,一麵訴道:“當初進宮時父親也曾囑咐,千萬不可與她為難,侄女不明白,她原本是表哥的皇後,如今卻——”語氣裏頗有不齒,聽起來更像是帶著一腔恨意,“既是少年恩愛,為何不追隨表哥而去?”
“若都如你所說,這曆代的太後……,又是打哪兒來的?你一心想光耀文家,原本是沒錯,隻是……”仿佛是回光返照,連著幾聲劇烈的咳嗽後,太後的聲音卻漸漸清晰起來,“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回去問你父親……,況且,淑妃聖眷隆厚,她又不是一味懦弱之人。你若是阻她,必被其殺之……”
文貴人停住抽噎,裏麵一陣靜默。
慕毓芫再想不到會聽見如此言語,隻覺頭頂似有一道焦雷炸開,心口哽得喘不過氣來,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幾步。刹那之間,震驚、傷心、苦澀皆湧上來,整個人不由自主懵在當場。直到淚水毫無意識的滑落在手上,溫暖的觸覺方才讓她醒神,卻是心灰到無以複加,失魂落魄的一點點退出去。
眼前景物模糊,慕毓芫幾乎分辨不出來時路,雙痕迎上來時嚇得不輕,疑惑道:“娘娘,難道太後她……”仿佛什麼也沒聽見,慕毓芫仍往前不止,卻漸漸失去力氣,扶著廊上圓柱慢慢軟坐下去。
雙痕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在旁邊團團轉,遠遠的見有人過來,原來是陸嬪帶著溟翎公主,想是剛被通知到。陸嬪趕著上來行禮,抬頭疑道:“淑妃娘娘——”溟翎公主尚且年幼,見慕毓芫滿麵淚痕,自己先嚇得哭起來。
“沒事……”慕毓芫緩緩搖頭,拉起溟翎公主的手,勉強微笑道:“好孩子,快進去瞧瞧,也不枉太後疼你一場。”說著,眼淚又滾滾落下,仿似用盡全力去遏製,卻沒有半點成效。
溟翎公主往她懷裏倚,淚汪汪道:“母妃,小芊害怕……”
陸嬪麵色疑惑,然她素來不是多嘴的人,也沒有多問,隻道:“嬪妾方才聞訊,所以特帶上佑芊急急過來,娘娘請在此歇息,待嬪妾先將佑芊——”見慕毓芫頷首,便拉著溟翎公主往前走,又回頭補道:“淑妃娘娘莫要太過悲痛,傷了自己身子。天氣有些寒涼,此處風又大……”
慕毓芫有氣無力的抬手,輕聲道:“知道了,去罷。”
秋風卷著落葉紛揚落下,像是風力甚大,其間夾雜許多半青半黃的葉子,葉柄折斷處還洇著稀薄的汁液。有殘葉落在慕毓芫的裙上,輕輕拈起一葉來,隻覺自己也如這殘葉一般,不由喃喃道:“原來,已經是……”
雙痕聽不明白,關切道:“娘娘,起來罷。”
——原來,早已是無可原諒。
慕毓芫不無淒涼的想著,看來那個秘密無須再說,不論再做什麼,都隻是增加彼此間的傷痛而已。時間一點一滴溜走,直到“咚!咚!咚……”的喪鍾聲響起,一聲聲連綿傳來。慕毓芫仿佛失去疼痛,隻是逆風眺望前方,那最後的一線牽掛,正隨著秋末寒風逐漸消散……
太後突然因病亡故,後宮內自然是一片哀聲,然而朝堂上則更亂些,先前苦心經營的部署完全被打亂。雖然昨夜整宿未眠,明帝的目光卻依舊銳利,盯著眾臣道:“昨晚大家議了一夜,分析利弊、權衡實力,說來說去都是不讓藩王進京。如今的狀況,對藩王們是大為有利,他們豈會放棄?”
“皇上——”杜守謙上前一步道:“微臣以為,情勢也未必壞到不可救,隻要安排妥當,也未嚐不是一個契機。”
“哦?”明帝輕咳了兩聲,沙啞著嗓子道:“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酸文儒詞的賣關子,有什麼好主意,直截了當的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