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8章(1 / 2)

“是,奴才知錯。”領頭的太監聲音哆嗦,簾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似乎有小太監上來扶住車身,車輦也放慢了速度,一點點的朝泛秀宮緩緩行進。

不過幾日,空氣裏的氣氛都變了。明帝踏著小太監的脊背下輦,抬眼掃了一圈,椒香殿廊上的宮人們皆垂著頭,一點生氣兒也無。雙痕大約在裏麵服侍,隻見吳連貴快步迎接出來,請安道:“皇上金安,娘娘剛用了益氣安神湯,正在裏麵歇息。”

明帝聽完並不言語,抬手揮了揮,連多祿也止在台階之下,自個兒抬腳往裏走,內殿宮人見狀紛紛退散。剛到寢閣的水晶珠簾前,隻見雙痕領著人出來,略蹲了蹲便算作行禮,沉默不語悄聲退出去。如此,寢閣內更加安靜一層。不光銅漏水滴聲聲分明,連博山爐裏輕煙都絲絲撩人,一絲一縷散開,編織著浮世人生的朦朧迷夢。

慕毓芫安靜無聲躺在床上,一頭烏雲似的青絲淩亂散開,並無半點珠環裝飾,越發顯出臉色晶瑩、膚光勝雪,唯獨少卻一點紅潤之色。明帝覺得有些恍惚,依稀是當初在慕府之時,她也是這般嬌弱憔悴的模樣,讓人見之生憐。隻是如今,縱使再花上十年的心血,比從前更溫存憐愛,隻怕也喚不回她半分心意來。

——事已至此,無可挽回。

明帝忍住心口陣陣疼痛,走到床榻邊坐下,執了那雙纖細的手握緊,千言萬語在喉間翻滾,最後柔聲問道:“宓兒,好一些了麼?”

慕毓芫卻恍若未聞,隻是不答。

“宓兒……”明帝又喚了一聲,手掌撫在秋香色的暗紋錦被上,感受到那如昔柔軟的身形,自言自語道:“朕知道你心裏難受,隻當是為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好生將養著身子,別再委屈為難自己了。”

庭院中有風卷起,樹梢殘葉片片脫落飄零,在空中飛旋一陣,最終還是無力的停留在地麵上,一地淩亂狼藉。空氣裏似乎沾染上絲絲水汽,清寒陽光也變得霧蒙蒙的,斜刺刺透過雪白蟬翼薄紗灑進來,映出二人不真切的麵容。慕毓芫輕輕合上眼簾,仿佛有眼淚流出來似的,麵上卻幹涸無痕,仍是一聲兒不言語。

明帝凝望那姣好如畫的容顏,憶起舊日種種,心底不覺又柔軟幾分,溫聲問道:“昔時日日夜夜相守,彼此剖心,還有說過的話、許過願,難道你都不記得了麼?那些千金難尋的情分,都可以如此輕易抹去?”

“臣妾記得。”慕毓芫終於開了口,手卻似消融一般從明帝掌心抽出,緩緩別過臉去,無限痛聲道:“可是……,臣妾寧願從來都沒有過。”

“你——”明帝又氣又痛,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胸口的傷因此愈加生疼,“難道朕這些年對你的心意,還有我們的孩子,都還不比不上他?”不禁帶了一絲忿意,看著那熟悉的麵容,恨聲問道:“難道非要朕也死了,你才心滿意足?”

慕毓芫隻是闔目不答,既不見傷心,亦不見憤怒,仿佛有寒氣自心內而生,整個人像冰棱似的凍結起來,再不為言語所動。

“宓兒——”明帝還欲再說,卻聽殿外似有人聲喧雜,不由心頭火起,遂大步流星走出去。隔著內門紗窗環視一圈,原來是嬪妃們前來探望,不料被雙痕阻在門外,故而雙方便在言語上爭執起來。

雙痕領著人擋在門口,神色冷淡道:“今日不便,貴妃娘娘還請先回罷。”

朱貴妃煙玫色織金遍地錦滾花長衫,外罩玉色印暗金彩袖,襯出一日勝過一日的穠麗容色,清聲冷笑道:“聽說皇貴妃娘娘身子抱恙,特意趕來瞧一瞧,怎麼就有所不便了?”

“如此說來,貴妃娘娘還真是關心。”雙痕順著她的話說了一句,轉而問道:“隻是奴婢不明白,皇貴妃娘娘都病了三、五日了,怎麼今兒才想起來探望?”

朱貴妃臉上不由變色,兩頰胭脂越發緋紅,眸色裏也帶著一絲惱怒,氣聲道:“你不過是個奴婢,有什麼資格阻擋本宮?!”

明帝從不見她如此跋扈,倒是有些吃驚。誰知雙痕卻絲毫不懼,仍舊吩咐小太監不許放人,慢悠悠道:“奴婢是沒有資格,不過方才皇貴妃娘娘吩咐過,說是頭疼想要睡一會,除了皇上誰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