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婕妤額上已經起了血痂,臉上剛剛擦拭過,看著比方才好了許多,此時掙紮著起身道:“皇上,聽說小瀾王爺不大好,還是先去泛秀宮瞧瞧罷。”
明帝平緩了怒氣,頷首道:“嗯,起駕泛秀宮!”
眾嬪妃紛紛退散而去,隻餘下江氏怔怔跪在地上。朱貴妃一路氣悶難言,回到淳寧宮仍是餘怒難消,將絹扇摔在地上道:“反了,都反了!!”文繡端著涼茶上來,也被她一把推開,“那江貴人也是個不中用的!平白無故,反倒牽連的本宮跟著受氣。”
“娘娘,已經是江才人了。”文繡小聲糾正,揀起地上絹扇放好,換了一把新的團扇搖道:“不與江才人來往也好,她那樣的蠢人,隻會跟風亂倒牆頭,也不能幫娘娘辦成什麼大事。不過娘娘,皇貴妃娘娘她——”
“你少來勸,本宮可不想聽!”朱貴妃將其打斷,回身往後倚著,冷聲道:“動不動就拿姐姐壓我,仿佛她也是皇後似的,一幅施舍憐憫的模樣,難道我一直都是欠著她的麼?她又有什麼可高貴的,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文繡被她喝斥,隻得緩和道:“縱使娘娘不喜歡泛秀宮那邊,也該避諱著一些。即便是先時皇後娘娘在世,還不是一樣客氣,難不成還能讓皇上攆她出去?再者說,自皇後娘娘去世後,皇貴妃娘娘為人柔和,總歸還是待娘娘不錯的。”
“笑話?”朱貴妃將茶盞一墩,轉眸看向文繡道:“難不成沒有她,本宮就不能活下去了?老七是皇上的兒子,嶸兒難道就不是?”
文繡急道:“娘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朱貴妃合上眼簾躺著,曼聲說道:“姐姐脾氣好、氣性好,凡事總肯讓著人,自然不去計較許多,本宮才不要如此委屈呢。一輩子看別人的眼色過日子,再好也要忍受窩囊氣,活著又有什麼意趣?”
文繡見她在氣頭上,隻得沉默了一會。轉身走到牆角,給雙耳鎏金瑞獸金鼎添上沉水香,不過片刻,便有清幽稀薄的香氣漫漫散開。自己揀了小杌子坐下,拿起美人捶敲了半日,見朱貴妃側身翻轉,因問道:“娘娘,可是太熱了?”
朱貴妃頭也不回,隻道:“自然熱了,哪裏比得上泛秀宮涼快呢。”
文繡聽她仍是氣盛,乃小聲勸道:“娘娘既然不想聽,奴婢也不再多說。隻是多嘴一句,不論怎樣,皇貴妃娘娘並沒什麼壞心眼,何苦執意與她不和?後宮裏的妃子,哪個沒有自個兒的委屈,今後還是稍忍著一些罷。”
“是麼?”朱貴妃翻身坐起來,冷聲笑道:“平日裏,皇上何曾不遷就著本宮,但凡一遇到她,事事就都跟著變樣兒了。本宮長這麼大,有一多半的委屈,還不都是她給的?”說到此處甚是激動,眉色恨恨道:“遠的不說,上月裏原想著皇上連日勞累,親自去燉了一盞參湯,為此還燙到了手。誰知道隻不過一道雷,就讓皇上撇下本宮,別說詢問半句,便是連湯都沒喝上一口!”
“那日泛秀宮有事,也難怪皇上著急。”
“哼,次次都是她有事。”朱貴妃甚是不屑,下榻端起涼茶飲了一口,自己搖著團扇涼快著,“那麼前幾日呢?那麼大的毒日頭,她便變著方兒的為難,還硬是不讓本宮回來,又安著什麼好心了?”
“這——”
“怎麼,你也圓不了罷。”朱貴妃挑起眉頭冷笑,不待文繡答話又道:“諸如這樣的事情,若是認真計較起來,隻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本宮因為她受的氣還少麼?你也別再說了,不然就攆你出去!”
“是……”文繡情知勸也無益,唯有輕聲歎氣。
江氏因為一句失言,引得皇帝震怒而貶為才人。此事過後,不由讓眾人對那位溫婉恭謙的楊婕妤另眼相看,加上她又住在泛秀宮,能夠時常見到皇帝,妃子們更對她多了一層客氣。當日,慕毓芫正忙著照看小皇子,事後才知竟是因自己而起,聽完也沒有多說什麼,隻賞賜了幾盒珍貴膏藥過去。
過了一個來月,楊婕妤額頭上的傷大致痊愈。她原本就住的近,素日也常來椒香殿請安,如今既然傷勢已好,自然要帶著禮物前來答謝一番。慕毓芫留意打量著她,通身一襲秋香色尋常宮衫,外罩月白色碎紋展衣,鬢上釵環亦是本分,整個人從頭到腳無一處不顯得柔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