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清理完之後,希伯萊用自製的藥汁塗抹消炎,水白長衫被他裁成布條包紮傷口,換上破舊的灰色托加,這是他最後一件衣服了。
感覺到了火辣的疼痛逐漸被清涼舒適代替,希伯萊的心情越發好起來,由於長期營養不良而幹癟的麵頰也有了一絲紅潤。
沉重的書籍拿在手中給希伯萊一種真實存在的感覺,他平日裏在街上遊蕩的時候總覺得心裏空空如野,一拿起書來,空曠立刻神奇般的被填滿了,那些知識厚重,堅實,就像上好的木料,紋理優美,木質細密。
來這裏看書的人很少,一般的城邦人都有著自己的工作,他們的子女也視繼承父業為正途,而這些“正途”在父輩那裏會得到完整的傳授,圖書館中繁複乏味的知識令他們厭煩。
名門的子弟需要通過閱讀提高修養,但是他們家中祖傳的珍藏往往比圖書館還要多,並且他們也不屑於和普通市民一起看書,這就造成了公共圖書館作用十分雞肋,畢竟在這裏還沒有靠研究學問混飯吃的職業。
希伯萊安靜的坐在那些樟木製成的巨大書架的陰影裏看書,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書中的智慧是唯一能讓他微笑的東西,他不明白,經傳文藝,為什麼在這裏不受人待見,據說其他城邦都有專門的學院來鑽研這些問題。
“可能和獨裁官的執政理念有關吧!他不喜歡藝術和科學。”說起獨裁官,希伯萊努力的搜索記憶,他好像還沒有見過這位傳奇的人物,街角常見到他的半身塑像,是個眉目深邃的老者,蜷曲賁張的發梢好像雄獅一樣。
除此之外,希伯萊知道他很會享受,蘇拉最大的女兒和他最小的老婆年紀相當。
“哦,對了,我記得非議獨裁官是有罪的,畢竟是獨裁官嘛!不過像我這樣隨便想想因該不算是非議吧。”他合上書,閉目沉思了片刻,透過牆壁上的落地大窗可以看見外麵一顆翠綠的橄欖樹沐浴在夕陽的金輝中,這個時間,那些廉價的麵包都該擺上出售的籃子裏了,雖然又冷又硬,但對於饑餓的人來說卻是美味。他匆匆將書放回原處,走出圖書館的時候,他看見老頭在那張沉黑色的矮桌上睡著了,神態安詳,大衣落在身旁的地上,於是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幫他重新蓋好。
走出圖書館,不知為什麼,街道上空曠的可怕,一個人也沒有,往常這個時候正是城邦居民收工回家,熱熱鬧鬧,熙熙攘攘,可現在除了街角的幾片落葉,就是磚縫裏的螽斯在細細的叫著,四周寂靜無聲。
晚霞金紅耀眼,從西邊的天宇一直垂到深藍色的海平線下,好像神女披散秀發在海水中洗濯,白色磚石結構的房屋在夕陽中零次櫛比的拉出斜影。
順著自己熟悉的路徑向那些設有麵包店的街道走去,希伯萊心裏愈發奇怪,居民們都到哪裏去了?每家的大門都緊閉著,這難道是...
一個名詞跳入他的大腦——“街道緊急管製”,當發生重大的事件時,城衛軍會強行限製街道的通行,而城衛軍直接對獨裁官蘇拉負責,也就是說,雖然希伯萊很不情願,但是這次遇上了不小的麻煩。
“我還是回圖書館看書吧,晚餐的麵包...管它呢!”他心裏長歎一聲,垂頭喪氣的往回走。
忽然,地麵響起了沉悶的震動聲,好像地震一般,希伯萊回身望去,一個龐然大物一下子闖入了他的視野!
“這是...海象!”
海象是除了鯨魚在深海中最大的動物,比起陸地的大象龐大了不知幾多倍,深藍色布滿褶皺的厚皮幾乎刀槍不入,鼻子短小呈壺形,噴出的高壓水炮能輕易衝垮一座民居。
海象是不會進入內陸的,除非有人將它捕獲並且馴養成出行的坐騎,而這些能夠捕獲強大海象的人隻有一種身份——靈師。海象並不是靈,隻是一種天生強壯孔武的異獸,但在壓製性的力量麵前也隻能屈服。
希伯萊麵前這隻海象簡直大的可怕,街邊的商鋪才堪堪抵到它的膝蓋,六隻柱子般粗壯的巨腿帶著潮濕的海浪氣味,一丈寬的蹼足用來充當房頂綽綽有餘。
海象突起的前額上,垂下一塊暗紅色的綢緞,這種來自東方的珍貴布料上繡著一副紋章——金色的三葉草,周圍伴生著兩枝黑色刺薔薇,白色背景以血紅十字為底紋。這是正是獨裁官蘇拉家族嫡係成員的標誌。
希伯萊不知道這頭海象為什麼要這樣停在自己身後,不過他害怕極了,趕忙讓到街邊,準備避開這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