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萊來到多諾可城邦已經半個多月了,今晚月潮過後,他就要離開這座城邦,告別吉蒂,踏上新的旅途。
這裏地處低窪,天氣濕冷,在晚間的時候,細密的小雨常常會降臨,今晚也不例外,街道旁的一盞盞八角形的玻璃汽燈,噗噗的冒著熱氣,看上去像是一個個朦朦朧朧的橙色橘子。
他站在城西一處四岔路口,腳下是濕滑的黑色方磚,被載重馬車壓碎的裂縫處長出很多小草,雨滴在黑布傘麵上滴滴答答的響著。不遠處一家鐵匠鋪依舊燒著炭火,火星隨著鐵砧的落下向四周激射,伴隨著打鐵漢子有節奏的呼喝,打破了晚間的寂靜。
然而這場細雨並沒有妨礙月亮的出場,她朦朧的泛射著光華,從西邊的天空升上來,薄薄的雲層好像麵紗一樣遮住她嬌美的姿態,城邦的居民們都紛紛走到屋簷下,透過雨幕觀賞月亮,大多是些老人,他們在這裏居住了一輩子,這樣的月圓也不過一年才能看一次,對他們來說,這是個特殊的日子,清冷的月光多麼容易讓人內心安寧,回想起一些往事,唏噓不已。
因為天氣寒冷,老人們身上披了皮襖,腳邊燒起暖暖的炭爐,有的還放上一張桌子,上邊擺了白蘭地和菜肴。
“這鬼天氣,又潮又濕,真受不了!”加圖在希伯萊身邊抱怨著,“我喜歡炎熱和幹燥。”
“安靜一點,別打擾那些老人,今晚是個重要的日子,不適合吵吵嚷嚷,”希伯萊示意加圖閉嘴,“出城吧,等會兒會有一場劇變。”
他坐上馬車,正準備到城外的山丘那邊去,幾天前,他測算好了位置,具體還要看情況調整。
“你要走了嗎?”忽然,一個聲音從後麵幽幽傳來,身後隱約出現的倩影正是吉蒂。
希伯萊嚇了一跳,本來是背著她離開的,想想,要是直接和吉蒂告別的話,恐怕還要糾纏許久,耽誤了他的計劃,沒想到吉蒂竟然敏銳的察覺到他的去意,直接在這裏等他。
“嗯,有急事,現在要趕過去,處理完那件事之後我再回來和你道別。”希伯萊微笑的解釋說,他揚了揚馬鞭,準備出發了。
“你撒謊!處理完那件事之後,你根本不會回來對不對!”吉蒂大聲喊道,她已經在強忍淚水了。
“胡說!我怎麼會那樣?我走了之後,你要照顧好自己,一個人回到學院,沒問題吧?”希伯萊搖了搖頭,把領口壓好,在把馬車左側的油燈卸下來掛在馬棚上麵,揮舞馬鞭,“駕!”
忽然,吉蒂跑過來抓住馬車的上沿,跳了上來,接著希伯萊便感覺到一個柔軟的身軀撲進自己的懷裏,像一隻小貓一樣。
“唔...”他還沒反應過來,吉蒂又慌慌張張的推開他,臉埋在車廂的黑暗裏,紅的發燙。
“我和你一起去,然後再分別吧,我會好好的回到學院裏的,你要記得寫信給我。”沉默了許久,吉蒂開口說道。
“嗯,我,寫信。”希伯萊同意了,他不知道說什麼好,腦袋裏全是吉蒂撲到他懷裏的那一瞬間,心裏被一種莫名的情愫充滿,接著吉蒂推開他,留下一點淡淡的,好聞的香味,如同下過雨的樹林裏,從鬆樹,櫟樹底部鑽出的傘菌,味道生澀清甜。
“你要早點回來,看不到你我會心慌的。”吉蒂急忙又說。
“一定,你放心。”在顛簸中,馬車出了城,車輪碾過水窪,在月光下濺起一片銀白色的細浪,道路兩旁的鬆樹林細瘦筆直,晚風帶來雨水,泥土和鬆脂的香味。
伊諾克和加圖兩個家夥,在車廂後麵用靈之間的語言交談。
“那個女人以後有很大幾率成為頭兒的配偶。”伊諾克八卦之火熊熊燃燒,雖然他隱藏的很好,像個對世事漠不關心的隱士,但畢竟還年輕,不是暗影行者一族整天躲在黑暗中的老家夥們。
“胡說,那麼瘦小,又弱又無能,頭兒怎麼可能要她?至少也要個強壯的像小母牛一樣的女人,那樣才能保證後代的質量!”加圖悶哼一聲,反駁道。
“你別用戈爾工鋼靈那套審美來看女人,你怎麼不娶一頭大象?人類這種東西最難捉摸,他們理智和感性兼有,但是每時每刻隻能有一種占據主導,有時是理智,有時是感性。”伊諾克輕聲說,好像自己儼然一個資深的人類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