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方剛露魚肚白，我便起床練功。經過飛燕房間的時候，聽守夜的士兵說，飛燕仍未起床，據說是因為昨晚與李錦“客氣”到醜時，最後因為李錦年紀較大，身體不如飛燕，才不幸“敗退”，我不禁莞兒一笑，便不作打擾，在縣城之內隨意閑逛。旭日冉冉升起，陽光灑入柳縣縣城，為這座空城增添的生機和活力。大夥陸續起來，整裝待發。一眾綠林好漢陸續向我告別，先行出發，返回原部。宿瑋原本打算與我一起同行，沿途照應，我想到金沙幫這次人員損失慘重，需要重新整頓隊伍，而且我們還有李錦一部護送，便令其率隊早上回程，重整旗鼓。送走了各路人馬，最後就剩下我們天行堂、李錦一部，以及欣榮和淩麗等人，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李錦讓兵士押送著鉑巾會一幹俘虜，便開始朝京師出發。我們眾人當中，數高美人傷勢最重，白頭、淩麗次之，幸得欣蓉照料，他們所受的傷也日漸康複。當離開兩廣地區，進入湖廣地界之後，就有當地官員接應我們，眾人換上馬車代步，前進的速度也就自然加快了許多。途經江浙之時，淩麗要求自行返回震澤門，雖然淩麗武功不弱，但始終是一名女子，路途邪惡，我們擔心會有所差池，再三規勸不住之下，唯有讓白頭與淩麗結伴而行，與我們分道揚鑣。一路無風無浪，約莫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就踏入了京城邊界。沒想到，剛一進入城門，便遇到一隊人馬攔住我們的去路，為首一名肩披深藍色鬥篷，身穿黑色錦衣的強壯男子，正微笑著看著我們，唇上的兩撇老鼠須，迎風飄揚，當我們剛一走近，這男子便展開懷抱，擁了上來，高呼道：“二弟、三弟，終於盼到你們回來了！”來人正是十三太保之首，大內飛鷹大弟子肚絲！飛燕倒是熱情地加快腳步，撲了上去，與肚絲緊緊擁抱了一下，我倒是淡淡然地走慢兩步，輕輕地象征式地抱了一下。擁抱過後，肚絲依然揚起那老鼠須，微笑道：“兩位師弟風塵仆仆地歸來，辛苦了，走，我已經準備好了酒宴，替二位接風！”我愕然問道：“哦？大師兄能未卜先知，拿捏得如此準備，知道我們今天回來？”肚絲得意一笑，道：“你們一進入京城邊界，就已經有人通知我了，嘿嘿，你以為做哥哥的，徒有虛名嗎？”然後又拉起我的手，徑直往前走，“來，跟我走！咱們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不醉無歸！”我掙脫了肚絲的手，停下了腳步，肚絲也隨之停下，有點不滿地問道：“三弟，你這是怎麼了？”我笑了笑，道：“大師兄，這接風事小，向皇上複命事大，要不，等我們複命之後，再登門拜訪大師兄？”飛燕煞是嚴肅地道：“對對對，大師兄，我們要馬上進宮，向皇上稟報一切，否則，皇上知道我們回來了，卻不第一時間進宮，會怪罪的！”肚絲恍然大悟，舉著一隻手指，不停晃動，道：“哦……對，對，對！差點誤了兩位師弟的大事！那好，我就在家中等候你們，你們快去快回！”“好！一定！”我和飛燕向肚絲一拱手，便領著隊伍往百落石園快步走去。路上，飛燕忽然低聲問道：“你怎麼好像不大待見肚絲哥？”我淡淡然道：“不知道，反正感覺他與以前不太一樣了！”然後，朝血豹道，“你把所有人全部帶回百落石園安置妥當，我們先行進宮！”血豹領命。我與飛燕加快了腳步，往皇宮直奔。皇宮依舊如往常一般安靜、肅然，唯獨煉丹房內傳出丹爐煆燒和道士誦經的聲音。煉丹房房門緊閉，房門外傳話的太監依舊如故，他一看見是我，便施禮輕聲喚道：“參加龍統領！”我感覺飛燕在我旁邊的時候，聽見別人叫我統領，總有一種別扭的感覺，於是特別留意了一下飛燕的表情，飛燕卻朝我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幹咳一聲，朝那太監低聲問道：“皇上還是和藍道人一起嗎？”那太監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似乎覺得我這話問得有點奇怪。我歎了口氣，道：“傳話吧！”那太監立即拉高嗓子，道：“天行堂龍悟空統領、楚飛燕副統領覲見！”我呢喃道：“至於說得這麼清楚嗎？”飛燕卻回應道：“那必須的！”少頃，煉丹房內響起嘉靖爺的聲音：“快點進來！”我和飛燕推門而入，踏入門檻，二話不說，當即下跪，低頭拜道：“卑職龍悟空、楚飛燕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隻聽見嘉靖爺道：“平身！”“謝皇上！”我們緩緩站起，抬頭望向前方。這次公幹，一去就是將近一年的時間，沒想到這次回來，發現嘉靖爺還真的變化了不少，一洗以往的頹態：他身上那件絲綢道袍變得更為花哨，竟然有黃、藍、紅、紫、綠五種顏色，長袍垂地，麵容上神采奕奕，雙目炯炯有神，須發梳理得異常整齊，雖然仍是白須飄飄，但已經不再稀疏，一舉一動之間，還真的有種仙風道骨的風範！我和飛燕不禁暗暗讚歎稱奇，雖然想奉承兩句，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畢竟暫時還搞不清楚狀況，萬一這話說的不好，嘉靖爺已經變回當明君那會的狀態，一下子便可以龍顏大怒，問斬抄家，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份，我們對望一眼之後，最後決定還是不說為妙，以不變應萬變。嘉靖爺首先開口，悠然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啦？”我連忙拱手拜道：“回稟皇上，兩廣地區北部小山城的事情……”嘉靖爺“嗯”的一聲，表示疑問，道：“我讓你辦的是這事嗎？”“啊？這……”這下可不好回答了，難道嘉靖爺忘記了？於是取出聖旨，向嘉靖爺呈上，道：“皇上，這可是你給我下的聖旨啊！”嘉靖爺取過聖旨一看，立即陷入沉思，呢喃道：“我怎麼好像想不起這事了？”蘭道人在一旁幽幽地道：“那是西廠送來的情報！”“哦？是嗎？真的嗎？”嘉靖爺仍然感覺非常陌生，翻著白眼，捋著長須，少頃卻閉上雙眼，搖晃起腦袋，稍待片刻，龍椅上完全安靜下來的嘉靖發出一陣輕輕地呼嚕聲！“睡著了？”飛燕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低聲道：“那怎麼辦？”我無奈地看著飛燕，攤開了雙手。飛燕忽然靈機一動，朝嘉靖爺輕聲喚道：“皇上，皇上……羊皮卷軸長壽配方的藥品配齊啦！”沒想到還真管用，嘉靖立即蘇醒了一下，“嗯”的一聲，半睜著眼睛，輕聲道：“真的嗎？”飛燕立即從衣襟中取出一個錦盒，上前一步，將錦盒打開，道：“這就是最後一味藥——牡蠣！”這錦盒裏裝得是五枚幹牡蠣，錦盒一打開，便散發出牡蠣那濃鬱的鮮味。嘉靖的鼻子抽動了兩下，嗅了一嗅那股味道，徒然睜大了眼睛盯著那錦盒，匆忙從龍椅上走下，沒走兩步，剛好踩在道袍上，一個踉蹌，竟然跪倒在飛燕麵前！我和飛燕“啊”的一聲驚叫，皇上竟然給自己下跪，那是天煞的罪過，給我們一百個人頭都不夠砍啊！我連忙上前跪倒想要扶著嘉靖，飛燕更是在驚嚇之下，將錦盒拋高，雙手伸過去接住嘉靖，嘉靖雙眼隻是緊緊地盯著那個錦盒，那眼神透出久旱逢甘霖般的渴望，一直注視著錦盒上升，雙手向上伸展，牽動起整個身體，要去接住那快要下墜的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