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大爺揣著兩本重逾高山的賬本卻沒有回仇氏的院子,反而去了大房的偏院。
大房的偏院十分冷清,不管是離二門還是仇氏的院子都十分遠。
那裏住著溫家大房二少爺名義上的生母,張氏當年備給溫家大爺的紅姨娘。
紅姨娘素來是不爭不搶的性子,當年張氏還在之時,她沒爭,後來張氏死了,仇氏過了門,抱在她名下的孩子被仇氏抱了回去,她幹脆就在自己院子裏出了家。
雖沒有斷發絕情,但常年禮佛,甚少出門,更別提出院子了。
溫家大爺進院子之時,連一個丫鬟都沒見到,再走到門前,隻聽見簾子裏麵傳來輕微的木魚聲,一聲一聲敲打在他的心口上,竟然也有了股淒涼之感。
等聽了半響的經,溫家大爺撈開簾子,看著背對著自己跪在佛前的人,老半天才叫出了聲,“紅梅。”
穿著僧衣跪著的人也良久才轉過身來,抬頭見是溫家大爺,便道:“阿彌陀佛。貧尼已是出家之人,不知施主今日前來有何事?”
當年紅姨娘抱養溫家大爺與仇氏的私生子那一年多,溫家大爺也常到這個院子裏來的,兩人雖不曾做過什麼,然也有過溫馨相處時刻。
到如今十餘年過去了,兩人再見麵,紅姨娘是從未愛過自然心如止水,而溫家大爺卻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時紅姨娘也不過是個小丫頭,雖長得並不漂亮,然而卻是愛笑的,一頭烏黑的發更是惹眼。
可如今這婦人,即便戴著法帽,也看得見耳鬢無法遮擋的白發。
沒想到這一晃便是十年了,溫家大爺突然覺得這時光如梭,竟是這般的快,像什麼都沒有撈住一般。
“阿彌陀佛。”
一聲法號將溫家大爺驚醒,回過神來,便坐在上首,對著紅姨娘道:“你也坐。”
紅姨娘坐了下來,隻是垂著眼,數著手中的佛珠。
“這些年,內院之中可有被怠慢?”溫家大爺問道。
怠慢什麼?當初她不過是個小丫鬟,一月八百錢的月例,成了姨娘就有了三兩銀子,這些年下來也存了不少。
這樣算起來其實也不算怠慢的,反是她似乎占了便宜。
紅姨娘搖頭,“貧尼已是方外之人。”
兩人就這般沉默了下來,直到兩刻鍾之後,溫家大爺再忍不住,開口道:“今日來,是想問紅梅你幾件事。”
“施主請問。”紅姨娘雙手合一道。
“張氏,當年的嫁妝,你可清楚。”溫家大爺到底還是問出了口。
紅姨娘有些訝然的抬眼看了看溫家大爺,見對方是真心在問,便道:“大小姐當年的嫁妝。論抬,其實也並沒有多少。如今十來年過去了,貧尼還記得的也隻有一萬兩千兩銀票的壓箱底,與那從別的世家手中買過來的七座莊子,共有良田七百畝。京郊有一處莊子,其他的也不過是些許器具與書畫。”
“那七座莊子,你可知在哪?”溫家大爺又問。
紅姨娘閉眼想了想,道:“應多是江南之地,兩湖也有兩處。京郊的莊子,隻有一處,不過百畝左右,上等、中等交雜。”
賬本上的東西被證實,溫家大爺心口上的石頭終於壓了下來,有些讓他難以呼吸。
“嗯。”
溫家大爺沒有再問其他,隻道:“你若是真想出家,我便替你尋座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