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白衣女子手持馭陽刀,淩空揮舞。園內古木俱為刀風所傷,落葉紛紛。
此段時光,恍若一夢。自不驚覺,猝然已逝。
兩個月後,江南已然入冬。雖不似北國嚴寒,但康溪行還是為夜雪披上了厚厚的鶴氅,然後握著她的手在庭院中曬太陽。
康溪行看著夜雪不安的神色,道:“夜雪,是否還在為你師父的身子擔憂?”
幾日前聽聞妙春子腿疾複發,疼得無法走動。蕭亦清當即趕回了忘憂穀。隻是夜雪已有了身孕,蕭亦清便要她留下,在此處等他回來。
雖說才三個月,於行動並無大礙,但夜雪拗不過他們兩個人,隻好在這裏等著。
看著康溪行眼中的緊張,夜雪笑道:“有一點吧,以前都是我照顧師父的。”她摸著肚子,輕輕道:“也可能,是他有些淘氣吧。”
“別擔心,有蕭兄在,師父一定不會有事的。”康溪行忽然輕輕對著她的肚子,道:“乖寶寶,一定要聽話,千萬不能惹你娘生氣啊。”
夜雪看著他孩子氣的樣子便笑了:“你跟他說什麼啊,他又聽不到。”
“誰說他聽不到了?我們的寶寶,可是天下最聰明的。”康溪行一臉驕傲。
夜雪此刻臉上一臉的幸福。
這麼多年,第一次有個人讓她體會到了什麼是幸福,讓她親手觸摸到了生命的美好。隻是這幸福,終究隻是鏡花水月,是蕭亦清給她的一個夢境。想至此,她的眼裏浮起一抹悲涼。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會後悔。
那個銀衣男子,已是她今生全部的信仰。縱使為她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隻是眼前這個愛她的男子,她怕是要辜負他的一生了。
因為,今日,明遠山莊最珍貴的東西,天下武林為之瘋狂的寶物——桃花落,便要因為她而失去了。
她的不安,又何嚐不是為了這件事?
這時,一名家丁前來道:“啟稟莊主,龍日山莊的莊主求見。”
“南宮茵?她來幹什麼?”康溪行皺起了眉頭,對他道:“你去回絕,就說我有事,抽不開身,讓她改日再來。”
“是。”
“等等。”夜雪忽然道,“溪行,她急著找你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你還是去見一下她吧。我在這裏坐一下就回房,你不用擔心我。況且大師兄就快回來了,有什麼事情我找他就可以了。南宮莊主一向不來莊中,此次難得來一趟,你可不能冷落了她。”她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再怎麼說,她畢竟是一名女子,看在她已改過自新的份上,你也應該原諒了她。”
康溪行略一思索,在夜雪的額頭上一吻,道:“夜雪,你如此寬宏大量,倒叫我慚愧了。也好,我去去就來,你自己小心。”
“嗯。”夜雪微笑著目送他遠去,不待回頭,一柄刀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而她的丈夫,早已消失在拐角。
“你可害怕?”莊外樹林裏,南宮茵問她。
夜雪看著她,微笑道:“我不怕。我早知會有這麼一天,就算是為他死,我也心甘情願。”
南宮茵已知她說的“他”是誰,便冷笑道:“想不到那位蕭公子倒是好手段,竟令你這樣的女子如此忠心於他。隻是你這般癡情,也不怕丟了自己的性命?蕭亦清雖囑咐我不可傷你半分,但你的命在我的手裏,我要殺了你,他又能怎麼樣?”
夜雪淡淡道:“有蕭公子的這句話,夜雪也知足了。能跟隨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夜雪已覺得萬分幸運。至於南宮姑娘要不要夜雪的命,全在姑娘一念之間,又有誰可以阻止?”
“你倒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南宮茵道,“不過你這般通情達理,也難怪溪行會喜歡你。”言語之間,已十分平靜。
或許以前她尚心有不甘,但今日見到夜雪,又聽她與溪行那番談話,她的心已開始慚愧。
這樣的包容,這樣的忍讓,這樣的犧牲,本就不是她南宮茵能做出來的。
“姑娘過獎了。”夜雪道,“我亦覺得十分慚愧,是我的出現,破壞了你本該幸福的生活,真是抱歉。”
“哈哈……”南宮茵苦笑,“幸福?怎麼可能呢?就算沒有你,我和溪行,也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我和我爹要害他,他怎麼還能再愛我?你不必自責,待今日的事情完成,我便會尋一個隱秘地方,帶著我與他的孩子,與世無爭地生活下去。或許,這才是我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