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死亡,鮮血自紫薇刀尖緩緩滑落。
這把魔刀,在月光下泛出冷冽的光,竟是一點血都沒有沾上。
那時的風嫣也不過十歲左右,卻已跟著閣主身邊三年。無論什麼樣的眼神,仇恨的,憤怒的,冰冷的,絕望的……她早已學會了在血流成河時麵不改色,卻在女孩的眼神裏覺察出冰冷刺骨。
她握緊了手掌,木立當地。
小小年紀,便已盤算著如何要先下手為強,不留後患。隻是幾次行動下來,都被女孩僥幸逃過。隻是女孩骨子裏倔強至極,又不肯信任別人,即使身負重傷也不願告之閣主。
最終事情敗露,閣主對女孩自是大加讚賞,對她疼愛有加。五年後,女孩已頂替了風嫣的地位,成為閣主最炙手可熱的人物。而風嫣卻被閣主派入風月之地收集情報,以致歸閣後仍是一身妖嬈,完全失了先前的高貴模樣。
所以她當然恨夏紫萱。是這個人的出現,奪走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榮耀,寵愛,權力,還有那永不可拾的冷傲氣質。
和她在一起,風嫣隻覺自慚形穢,覺得自己仍舊是風月場裏那個卑賤的歌妓,每日賠笑任人欺淩。
這是閣主的懲罰,亦是由夏紫萱帶來的恥辱。
她恨她,非常恨。她千方百計要除掉這個讓她倍感恥辱的女人。如今有了機會,她必不會手軟。
風嫣伸出柔若無骨的手掌,向男子招手,道:“雪辰,你與她這般親密,也不怕我吃醋麼?”
男子隱藏起眼底的一抹厭惡之色,這才慢慢地走到她的身邊,攬起她纖細的腰身,微笑道:“寶貝,你如此善解人意,怎麼會看不出來我方才隻是在演戲呢?”
風嫣雙手抱住他的脖子,眼睛卻狠狠地盯向夏紫萱,媚笑道:“雪辰,我隻是開個玩笑罷了,你被她害得那麼慘,怎麼還會再愛上這個惡毒的女人。隻是這裏濕氣重,你還是早些離開吧。她欠你的,我一定會讓她加倍地還給你!”
霎時,殺機四伏。
夏紫萱卻不看她,她隻是癡癡地望著那名男子。
這還是那個心善如水的雪辰麼?這是那個曾不顧性命救她出重圍的男子麼?容顏未變,卻已令人如此陌生。
雪辰,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急。”男子鬆開她,向紫衣女子走去。他的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他緩緩道:“紫萱,你如今這樣,倒叫我心態呢。”
夏紫萱不回應,卻呆呆地看著他的手臂。
為了救她,當時他曾被一隻惡狼一口咬住了手臂,被撕咬掉一塊血肉。
淚落在手臂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而夏紫萱看他的眼神,卻已發生了變化。不再脆弱和悔恨,而是又如冰雪般的蒼涼和冷漠。
忽然,一顆藥丸被塞到了她的嘴裏,隨後,她聽見男子在自己耳邊急促地說道:“這是什麼你應該知道。若是捱不過去了,就不必再有所留戀。但是,我希望能見到活著的萱姑娘。”
說完,他轉身離去,消失在黑暗裏。仿佛,他從未出現。
夏紫萱閉上眼睛,再也不理會周遭的一切。
看來自己的心願,終究不可能實現。
那不是一場夢,絕不是。
當陽光第三次照在她的臉上時,她依舊沒有醒來。
程連羽已在床邊守了三天三夜,寸步不離,身體消瘦得十分明顯。他的身體本就虛弱,如此堅守,早已快支撐不住了。每日丟棄的咳出血的手帕也不知有多少,連門主的弟子亦覺得觸目驚心,但他卻不肯休息。
蕭亦清還沒回來,他不放心其他人。
萱姑娘如今昏迷不醒,如何人都能傷害她。
自那日蕭亦清將她鮮血淋漓地從地牢裏抱出,她已氣若遊絲了。
程連羽在閣中七年,自是知道暗月閣刑法的狠辣,卻未想到會將萱姑娘折磨成這種模樣。四肢經脈盡斷,遍體鱗傷,命懸一線。他與門中弟子耗費一天一夜才挽回她的性命。縱是如此,也還不能保證她完全脫離危險。
如今,他隻能守著她,看時光流轉。
閣主的手段,他雖然清楚,但也未曾想到對他一向疼愛的萱姑娘,竟也真的如此狠心。
他歎口氣,望著桌子上的曇花,蒼白的臉上泛起無盡的擔憂。
像他們這樣的人,注定隻能曇花一現,不得長久。他對自己的人生已不再抱有任何幻想,隻是看到蕭亦清一向淡漠的臉上出現難以掩飾的驚慌,看到他為了萱姑娘盡心竭力,他倒真是希望有那麼一天,二人能遠離這江湖廝殺,隱居在山林中,做一對平凡而幸福的夫妻,白頭到老,恩愛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