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2 / 2)

夏紫萱呆呆地站在樓上,卻茫然無措。

宮傲夜,一定是他安排的,他不想與她決鬥,亦知她不會濫殺無辜,才留她在這裏獨自離開。

可是,傲兒,逃得了一時,又逃得了一世麼?我們兩個人,終究是要有一戰的。縱使你不願意,可我為了我的血海深仇,亦不會放過你。而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夏姐姐,其實是那麼的自私。她為了報仇,已決心要殺了你了!

她望著樓中掛起的燈籠,聽著弟子們的歡笑,想起自己那些最自私最殘忍的想法,不禁無力地坐到了椅子上。

這樣美好的世界,為何要有仇恨存在?而她,又為何被仇恨羈絆,不死不休?這真的是自己的宿命麼?夏紫萱,你這一生,真的注定了為恨而生麼?

耳邊依稀傳來街上的爆竹聲響和孩子的歡笑聲。十六年前,她也擁有如此平和的生活,新年時亦會穿上新衣,纏著父親放爆竹。那時不懂珍惜,如今回想起來,竟是人生最難得的時光。

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幸福,隻是她那已丟失的幸福,又有何人可以給予?她十六年的淒慘生活,又有誰可以補償?

“萱姑娘。”不知何時,黃衣女子已站在了她的麵前。多日不見,她雖已無比憔悴,但一雙眸子卻有了堅定的力量。

夏紫萱抬頭看她,她已瘦的脫了形,雖知時日無多,但她的臉上無半絲憂傷,反倒是有了溫和的光芒。

“你為何不問問我樓主去了哪裏?”花絢在她身邊坐下。

夏紫萱低下頭,淡淡道:“如果你不肯說,我問你又有何用?”

花絢輕輕笑了笑,道:“這種話似乎不該從姑娘口中說出。我雖與姑娘見麵不多,但已見姑娘內心剛硬,從不輕易服輸。姑娘要的東西,隻怕至今還沒有得不到的吧。”

“但對付像你這樣的人,我已沒有辦法。”夏紫萱看著她道。“你已連死都不怕,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花絢道:“的確,就算姑娘不殺我,我已活不過五日。縱然蕭公子不對我說明,我也是懂得的。隻是白費了蕭公子和樓主的心意。”

夏紫萱淡淡道:“我雖隻懂得殺人,但也明白生命寶貴,能多活一日已是萬幸。能使你的性命延長,縱使付出再多,也是值得,又何來什麼白費不白費。”

花萱絢爾一笑,道:“姑娘既已如此明白,又何苦糾纏於世俗煩擾中?我知閣主的命令不可違背,但姑娘有時是否該想一下,有沒有一些人,是寧願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也不願去傷害的?”

夏紫萱的瞳孔猛然收縮,那些在內蒙的日日夜夜,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那些死生相守的承諾。那個人,那些天,自己又何嚐記得自己的身份?隻想與他並肩作戰,不離不棄。哪怕自己去死,也不願讓他受到半點傷害。

茫茫人海,蒼涼一生,怎麼可能會沒有這樣的人呢?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德音莫違,及爾同死!

看到夏紫萱迷亂的眼神,花絢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道:“樓主與你的故事,我已知曉。如今我隻是想告訴姑娘,樓主在這園中遍種紅杏相思,便是念念不忘與姑娘的那段時光。如今他出走,也是為了避免與姑娘一戰。我雖不能猜透樓主的全部心思,可樓主對你的情意,令天地動容尚且不止,難道姑娘竟沒有一絲察覺麼?”

夏紫萱的身體瞬間僵硬,望向滿園的枝椏。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花絢動情道,“萱姑娘,我不想你後悔,才將這番話說與你聽。但你若心意已決,我也不會阻攔。”

夏紫萱眼裏的光芒明明滅滅,終究是甩開她的手,站起來冷冷道:“我與他的過往,早已煙消雲散。今日一戰,不可避免。”

花絢的眼裏終於帶了悲哀,她望著她道:“昨日樓主便讓我不要多此一舉,他說沒有人能改變姑娘的心意。但我不信,我不信樓主五年的相思也打動不了姑娘。如今,我再也不會懷疑了。”她忽然流淚道:“樓主讓我留下來,便是為了告訴你,他已赴蘇州與蕭公子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