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見林世卿沒有回話,竟然屈膝跪下,後又拒絕了他要扶起自己的動作,也沒製止他與自己同跪的動作,隻是更加壓低了聲音。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這天下當是有德者居之。朝中明麵裏雖隻有我一位皇子,但我不是不知道相爺的身份……如果我願意放棄皇位,相爺可以幫我們嗎?”
林世卿看得出來李昀對他說的這番話絕非作偽,說不震撼那是假的,隻是他實在無法理解這樣的感情究竟有什麼力量,竟能讓李昀放棄這個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皇位。
出於謹慎,他沒答應也沒拒絕,隻道:“陛下既然給殿下立了側妃,殿下便請先安下心來。此事事關重大,還請殿下三思而行,莫要妄言。”
李昀眼中有些掩不住的失望,但還是對他說:“如果相爺什麼時候改了主意,再來找我便是。”
路前方傳來兩聲“咚鏘咚鏘”的鑼聲將他扯回了現實。
林世卿暗歎,他們怕是誰都猜不到自己的身份,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幫助他們?
看著前麵牽馬的紅衣小童,他心中不覺掠過一絲荒唐之感,雖是陰差陽錯,可是既已行到今日這一步,便是隻可前進,再無退路可言。
心中感慨時分,仰起頭,卻不期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林世卿剛一點頭,眸光一轉,定住。
那持折扇的紫衣人……
那人似乎也發現了他的注視,微微挑了挑眉,並無言語,也未將扇子拿開。
孟驚羽心中有些詫異,看樣子,林弟對這紫衣公子似乎並不陌生。
林世卿眼神沒有多作糾纏,又朝孟驚羽處默默點了點頭,便轉回了頭。
孟驚羽啜了口酒,心中念頭不斷。
樓外仍舊是一片熙熙攘攘,鑼鼓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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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拂風暖,紅燭昏羅帳。
喜房裏氤氳著剛剛飲過的交杯酒裏陳年女兒紅的氣味。
林世卿看著床榻上低著頭麵色暈紅,帶著幾分羞怯的嘉恪公主,聲音有些猶疑:“公主……”
嘉恪柔柔“嗯”了一聲。
“本相……本相今晚尚有公文處理,公主請早些歇下吧。”
“什麼?!”嘉恪公主聞言驚異的抬起頭,語聲微顫。
“本相說,今晚有公文尚未處理,公主早些歇下吧。”
林世卿背過身去。
嘉恪公主倏地抓緊了袖子,氣結道:“你!”
“想來公主今日也累了,待會喚來婢子便洗漱更衣吧。政務公文耽誤不得,本相先走了。”林世卿打斷她的話,腳步向門口移去。
“慢著!”嘉恪公主甩袖上前,傲然神色中含著幾分被侮辱的慍怒,“本宮如今一十六歲,在做這梁國公主的一十六年間,從未有人膽敢如此輕忽於我!如今,本宮淪為兄長幼弟權謀下的犧牲品,並不覺如何悲傷——嗬,皇家本是如此。可本宮原以為你林世卿真如傳言中那般傳忠傳孝、允文允武,即便在梁國讓我不惜名節與你做戲,跨過這般迢迢千裏與你和親,本宮也毫無怨言!”
說到這裏,嘉恪公主聲音稍稍低了下來,驕傲的語氣裏多了些自嘲的味道。
“政治聯姻,本宮原本不該存著絲毫僥幸,可自見你的第一麵起,你雖身姿單薄,俊秀文弱模樣亦非我心之所鍾,然而言語間卻聽你暢論天下!本宮當時心道,我蕭瑤自小被綁在帝王之家,雖無心之所屬可嫁,但委身當世俊傑亦不枉本宮擔這公主名號!可誰知……誰知洞房花燭之夜,等到的卻是你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