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陰謀下的婚姻倒給了周氏一個攀附權貴的機會。
隻是即便是真的嫁進來了,她這樣的婚姻生活也實在說不上幸福到哪裏去——陸揚長年不著家,即便是在京城的時候也常是日夜執勤在外。結婚沒多久,更是從外麵帶來了兩個大丫鬟,沒多久就都扶作了妾。
周氏的母家一絲勢力也無,更是缺少官場上的門路,她日日擔心會不會被這兩個妾室擠下去,實不可謂不悲哀。
她多年辛苦持家,府中大到田莊鋪子諸多進項,小至仆從物資定期購入,全都是她克勤克儉的主持,其間還要防備院裏院外的內憂外患。
沒有得到陸揚的理解就算了,可這個將她明媒正娶接進門的丈夫從頭至尾連她的屋子都很少去,更別提孩子,多年來她心裏如何不苦?
隻是唯恐在夫家還會到妹妹那裏丟醜,周氏才一直小心的冷淡著陸婉婷,權當是維護她那最後一點脆弱的自尊心。
而今周氏卻忽然得了陸婉婷這一份突如其來的支持和慰藉,陸婉婷的話也是一針見血的說到了她的心坎裏。
周氏有些哽咽的放了珠子,握了陸婉婷的手,眼見像是要掉下淚來。
“婉婷妹妹,嫂子……和府中眾人往常沒少虧待了你,是嫂子的不對……你進宮需要置辦些什麼,說給嫂子聽,冊封的聖旨都下來了,估計時間也不寬裕,能快就快些準備吧。”
陸婉婷沒想到周氏會對自己說這樣一番話,心下感動,遣了其他人離開後,又隨著回了周氏屋中,才說起宮侍提點她要置備的東西。
二人間原本就沒多大的仇怨心結,談著談著也就談開了,不過聊到一半卻聽一個小廝過來敲門報信說,周國使臣林相爺送來了一份拜帖,說是再過五日要來府中拜訪。
周氏聞言自是不明所以,可陸婉婷卻是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那個生辰之約,隻是不便提起,便搪塞說之前晚宴時林相曾提及會到府拜訪,至於是什麼事她也不清楚。
周氏不疑有他,應下來後兩人一邊聊著體己話一邊用紙筆記下要置辦的東西,連晚飯都是在屋中一同用的,倒是一下子親近了不少,直聊到半夜,二人困倦時不已才各自洗漱安寢了。
陸婉婷自收到那封拜帖後,便時不時的發呆,可是還沒等旁人發現,第二道敕封太後並要她正式進宮的旨意又至。
這回她時不時的發呆直接變成了“走路能撞到人,喝茶能摔杯子,吃飯就隻吃飯”的狀態,連之前不常與這個小姑子相處的周氏都能明顯的看出來她心神不定。
周氏自然而然的將這個理解為將要嫁做人婦的婚前恐懼症,更何況她嫁與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周氏看她每日裏看她神思不屬的樣子雖然理解,但還是十分擔心,畢竟她這個症狀實在有些過於嚴重。
這種狀況磕磕絆絆的直接持續到了林世卿登門拜訪的那一日。
那一日還沒等天亮,陸婉婷就已經早早起來,招呼下人忙著沐浴,更衣,梳妝。
因著林世卿遣人送來的是私人拜帖,帖中又特意說了低調行事,所以府中也沒有如何大肆宣揚,隻知會了部分家仆說那日有貴客來訪,到時別落了場麵。
所以大多下人都是跟著忙活,並不知曉今日那位大名鼎鼎的周國左相會親臨府邸,不過看到小姐這一副隆重的樣子,對這“貴客”的貴重程度倒也有了個譜。
隻有陸婉婷身邊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阿阮見小姐一副又緊張又期待,還夾雜著些不安的樣子,覺得小姐不大對勁——平時小姐沒少進宮,也沒少經曆什麼大場麵,可大多是任下人擺弄,最後拿個主意看看行不行也就罷了。
卻從沒有如這日一般這樣積極準備到連沐浴時放什麼花瓣,穿什麼衣服,擦什麼胭脂,梳什麼發髻,上妝時深了淺了,多了少了,掛飾偏了正了等等這些微末小事都一一挑選過問。
阿阮見了,隻覺得小姐這樣挖空心思得不像是見什麼左相大人,倒像是精心打扮以後要去會情郎的神情。
“阿阮,你覺得我這一身怎麼樣?”陸婉婷站在那麵紋飾精致的菱花鏡麵前左右看著,時而比一比這個釵飾,時而抹兩下胭脂。
“你說這樣是不是顯得太紅了……恩,我先擦下去一點……可是好像又太淡了……還是再塗一遍好了。”
阿阮看著自家小姐罕見的在鏡子前猶豫不定的來回搗鼓,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猜得對不對,要說不說的噎在喉嚨裏好一會兒都沒回聲動作。
陸婉婷的手漸漸緩了下來,回頭見阿阮神色不對,隻猜她是起的太早,倒也沒有在意,隻問道:“怎麼了,是今日起得太早沒睡好嗎?見你一直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阿阮咬咬唇,念及小姐一直以來待她如親生姐妹的情分,想著即便是挨打挨罵她也絕不能不管,於是鼓足勇氣向陸婉婷問道:“小姐今日如此盛裝打扮當真隻是為了那個今日要來府上的相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