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卿用手捋了捋那支被少年郎扔下的筆的筆豪,重新掛回到筆架上,其間沾了兩指烏黑墨跡,表情卻還是四平八穩的很唬人:“直說無妨。”
少年郎擔憂的眼神在他沾了墨跡的手指和四平八穩的表情間來回遊蕩,心知以林世卿愛潔的脾性若非心裏已然是亂到了極致,他絕不會如眼下這般允許指上沾了墨跡卻還絲毫沒注意到似的,隻顧著讓自己答話。
少年郎扯過一旁的布巾,給他一邊擦手一邊道:“清慕,這個你非得知道麼?其實有時候少知道些也不是什麼壞事……或者,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你為什麼忽然問起我這些事?瞧你這樣子,我總有些不放心。”
林世卿抽出手,拿過布巾,將手指細細擦幹淨了,才道:“阿嵐,要是你的話,會因為知道答案不好就這麼放任它略過去麼?答案或許會讓人難過,但它卻可以讓仇恨有的放矢,這不也會讓自己輕鬆些麼?總比自己亂猜強吧。”
“看來這次你真是認真了,”少年郎道,“都多少年沒聽你叫過我阿嵐了……隻是沒想到許久未見你,再次聽你這麼叫我的時候竟然是因為這麼一件事。”
少年郎站起身來,歎了口氣道:“說就說了,隻是你別太傷心,最好也別抱什麼希望。扒人臉皮這種事情,光是聽著,就該知道最好是期待著原主死後被扒了的。若是活著的時候被扒了整張臉皮的,那要吃的苦可就不是一星半點了。再好的麻藥和止痛散都不可能讓人在被扒掉臉皮的時候一點痛覺都沒有,其實你想想就知道了……還有被扒下來之後,麻藥和止痛散不是神藥,不能總用,而且用著用著也會漸漸不那麼好使的……”
“而且,”少年郎猶豫了一下接著道,“而且若要做出來的麵具足夠逼真的話,便最好趁著人還活著的時候扒下來,因為人若死了,臉皮也就僵了,而且顏色也不好,還有死氣。所以會有典籍曾經記載說,趁人活著血脈通暢的時候扒下來的人的臉皮,是製作麵具最好的原料。”
少年郎頓了一頓,補充道:“還有,被換臉的那位也需得付出不小的代價才行——他得先將自己的容貌毀去,在新肉開始長出來時將新臉換上去,這樣才能天衣無縫的讓新臉和新肉長在一起。不過這樣換出來的臉,據說的確是任誰也看不出破綻,隻不過不知道這換臉的辦法是以前哪個瘋子記載下來的,現如今竟然還會有人真的去嚐試。”
林世卿疑惑道:“這和你之前提到的易容之法有什麼區別呢?你剛剛不是還說可以用孟驚羽的臉當模子,這樣做出來的麵具也可以以假亂真麼?你提到的這個辦法和這個換臉又要怎麼區分呢?”
少年郎解釋道:“區別很大,通常來說我之前提到的才是最常見的易容術——用人臉當模子,靠一些藥水和一些特殊的材料調製成類似於人的皮膚一樣的東西,均勻敷在模子上,凝固以後取下來雕琢一下細節,再輔以一些粘合劑,讓人可以戴上不會掉。隻要可以定期摘下麵具,對人體便不會有任何傷害,隻是這個方法也有些不可免的弊端。”
林世卿問道:“什麼弊端?”
“有一個弊端我剛剛其實已經說了,那就是要定期摘下麵具,”少年郎道,“畢竟這麵具是藥物製成的,戴久了對皮膚還是有些損害的。還有就是麵具和皮膚粘連處多少會有些痕跡,肯定不會像換臉後長在一起的皮膚那麼自然。再有一點,這個麵具再逼真也隻是覆蓋在臉上的麵具,隻是多一層的死物,所以戴在臉上後不能有太大的表情,否則麵具就會變形。”
“也就是說,”林世卿繼續問道,“我若是沒有在易了容的那人臉上發現什麼痕跡,那麼便多半可以確定是換了臉的,而非是普通的易容術是麼?”
少年郎沉默著點了點頭。
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林世卿又問:“若是換了臉的話……原主呢?還有可能活著嗎?”
少年郎掰著手指頭道:“理論上還是有可能的,隻要能挺得過麻藥和止痛散不好用的那一段時間,還有臉上傷口愈合時的痛癢,徹底愈合之前傷口不發炎,並且人也不能得什麼旁的病症……隻是這罪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我覺得相對來講,這還不如死了的痛快。畢竟能夠作出這種事情的,用腳想都知道必然不是什麼善類,與其期待他們能夠好好對待原主,還不如期待他們能夠給原主一個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