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之中,周楚軍甲製式各有不同,遠遠看去大小兩個方陣分隔得涇渭分明,唯有居後壓陣把首的周楚幾元主要將領不遠不近的策馬列在一起。
陳墨陽將手中的千裏眼撤了下來,將馬驅著靠近了孟驚羽一些,低聲道:“還是不大樂觀,咱們的兵馬上不去城牆,城門看起來一時半會也破不開,這麼個打法咱們損失有些大,估計攻不下來。”
孟驚羽一身重鎧,定海神針似的插在紛飛的戰火之中,聽了陳墨陽的話以後,他眯縫著的眼睛漸漸展開,飛揚入鬢的眉毛並入冷峻的五官之中,顯得蕭肅非常。
“無妨,”他低聲回道,“早就料到如此了。世卿不是也說過麼?這個越衡郡今日攻不下來,來日也能攻得下來,早晚的事情……問題是他們的弱點和極限在哪裏。”
聽他提起林世卿,陳墨陽隱晦的瞥了一眼不遠處,更加壓低了聲音,道:“相爺今日怎麼跑到汝陽侯爺那邊了?前幾日不是都……”
孟驚羽沒有回頭,聲音也沒什麼起伏:“他常日裏都同咱們待在一處,可畢竟還是周國的人……而且聽說他之前裝扮成我的親兵隨我同上戰場的事情不知怎麼就流傳了出去,那邊起了些說法,約莫是這個原因。”
陳墨陽恍然道:“我說你這幾日派紈素出去做什麼了呢,應該就是這事吧。嗯……是有些蹊蹺,我這裏的人是絕對不可能泄露出去的,到底是誰起的頭還真得好好查查,說不準還能查出來點別的——唉,話雖這麼說,但前幾日還常見他站在咱們這裏,現在這冷不丁少個人還怪不習慣的。”
“紙包不住火,這事傳出去不稀奇,就是傳出去得這麼快就有些稀奇了——不過依我看來,就算是哪路神仙冷不丁從你身邊消失了,也不一定能讓你說出一聲不習慣,”孟驚羽從他手中接過千裏眼,一邊望著前方的炮火,一邊毫不留情的戳穿道,“你這是沒了世卿給你講戰法心裏沒底吧。”
陳墨陽老臉一紅地意思了一下,咳了一聲道:“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我這半路出家的,沒帶過兵打過仗,這次來也是衝著衛護聖駕來的,想跟著林相多學點東西嘛,好事——何況主要是查缺補漏,誒嘿嘿,查缺補漏。”
前方刀劍橫飛的同時,鎮後這倆人的口舌之間,也是不甘寂寞的刀劍橫飛。
孟驚羽前後調整了一下千裏眼的鏡筒,看到遠處一個應該是要過來回稟實時戰報的傳信兵後,撤下了千裏眼,借著傳信兵還沒到近前的片刻,迅速地懟回去了一句:“你這話說的,還查缺補漏?碗口大的腦袋,碗口大的洞,你能告訴我你哪兒沒漏麼?”
陳墨陽跟孟驚羽拌嘴多年,經驗豐富,知道他幾斤幾兩,這種頂多在自個兒臉皮劃上個白印的攻擊力度,壓根入不得眼,剛想還嘴,卻看見傳信兵策馬上前,不方便他發功,於是隻得暫且忍下,細細思量起來如何等下一炮轟回去,讓孟驚羽直接歇火。
“報——”那傳信兵翻身下馬,抱拳跪下道,“稟陛下,末將有重大軍情請求近前詳稟。”
孟驚羽和陳墨陽對視一眼,準了下去,待那傳信兵行至近前時,孟驚羽俯身貼耳過去,便聽那傳信兵輕聲說道:“我軍營地遭襲。”
孟驚羽瞳孔一縮,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可當本能的往後回視時卻看到楚軍營地雖不見火光,但上空正飄著灰突突的煙雲,瞧那煙氣飄來的方向正在西北,而楚軍最大的那個輜重處也正是在營地的西北方向!
孟驚羽見到那煙氣時便先信了三分,但營地被燒甚至是輜重被燒非同小可,若是糧草損失太大,說不得還得隱瞞起來——他必須得找個頂頂放心的人去辦這事情。
孟驚羽直起身來,環視一圈——安銘、劉經桓等幾個讓他可以頂頂放心的人都被他派上了前線,如今留在他身邊的隻有沈寄寒和幾元或是等級低一些、或是年紀輕一些的將領。沈寄寒他自然是信不過的,至於那些餘下的將領或許有些是他的心腹的心腹,但卻終究不是他的心腹。
營地被襲的事情一旦屬實,便必是了不得的大事,思來想去,他還是招了招手,將陳墨陽喚了過來。
陳墨陽的反應跟孟驚羽差不多,聽孟驚羽說完後,陳墨陽瞟了一眼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前方,低聲道:“雖然營地被襲這件事看起來不大可能,畢竟應該沒有人在這時候有時間和機會去做這件事,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去回去查探一下才好放心——我去吧,會處理好的,距離不遠,很快就回來了。”
陳墨陽扯了韁繩,掉頭離開,剛走出去沒兩步,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回頭衝那傳令兵道:“不跟我一起去看看?”
那傳信兵低下頭抱拳道:“末將還有消息要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