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神女引到斜陽暮(上)(1 / 2)

景嵐同他多年摯友,如今遭人滅門,重傷在身,林世卿一路緊趕慢趕剛剛救來,如何能將她白白讓人?封子恪多年相伴,情誼更勝知己,便是不提門中身份,林世卿又如何能將他拱手交出?

“荀盟主好會為難人,雖有此問,卻怎會不知答案?”林世卿緊了緊握住龍淵的手,“一個是林某師妹,一個是林某臂膀,倘是今日易地而處,荀盟主又打算交出哪個?既未見誠意,又何必多費口舌——荀盟主可是此意?”

“非也,”荀洛淵道,“有舍方有得,便是今日易地而處,我血盟中任意一人也同樣明白這個道理。林門主要動手,可以,我血盟手上難道還差這幾條人命麼?隻是貴門和我血盟向來合作愉快,想必,自也不想有彼此兵刃相向的一日,我現下給了林門主選擇,門主卻偏要說我沒有誠意,豈非強詞奪理?”

形勢比人強,硬拚勝算極低,林世卿心知他和封子恪等人若想要帶著景嵐想要平安離開,多半要經過被血盟人占了的來路,一旦動起手,雙方無論是誰,想要不付出些代價都是不可能的。隻是他和封子恪若想走,血盟也未必能強留得住,徒與未央門交惡罷了。

雙方各有顧忌,為穩妥見,林世卿和封子恪皆不欲動手,而今林世卿察覺到荀洛淵話中有話,便皺眉等他下文,不語。

“晴雪穀舒氏滿門,我未留一人活口,獨獨除卻這一個舒景嵐,這豈非已經是莫大的誠意了?林門主若將封左使交與我,我血盟上下定會以禮相待。隻是左使有手有腳,足智多謀,兼之武藝卓絕,我自當要想辦法防著左使不辭而別,如此,即便有失禮之處也是迫不得已。”

林世卿麵色一沉。

荀洛淵恍若未覺般繼續說道:“舒景嵐便不同了,她重傷在身,一則跑不脫,二則於我還有些用處,我自會替她尋醫問藥,看在未央門和瀟湘林的麵子上,治好了也絕不會再傷她半分。門主左不過是怕我害她性命,如今有我保證,貴門何不將人交托於我?也好免去無謂爭鬥傷亡。”

說到這裏,林世卿實在覺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血盟中人謀財害命滅人滿門都不是什麼稀罕事,可他這還是頭一次聽血盟的人承諾,斬草不除根,好言好語要留人一命的。

稍作深想,林世卿便更覺景嵐身上的傷甚是蹊蹺了,景嵐傷勢極重不錯,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危及性命,廢她右臂,亂她內息等等,都是損人根基的傷勢,多一分則傷髒腑,積淤於內,少一分則難將她一身功夫盡數毀去,內外煎熬苦痛更甚。

不過分的說,基於血盟中人一旦出手必要雷厲風行取人性命的行事作風,這樣的傷人手法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小心翼翼了。

而且,林世卿心中所惑仍不止於此。

景嵐本名舒未梨,江湖中人也隻知那晴雪穀的舒姓少主名為未梨,“景嵐”這小字唯有她身邊為數不多的親近之人方才知曉,否則也不至她以此為化名行走江湖也無人認得。

可這來意不善的血盟盟主又怎會一句一個舒景嵐叫的如此順口?

林世卿思忖片刻,道:“今日荀盟主率眾屠穀滅門,而今卻說要留景嵐一命,還要給她療傷修養,此言未免荒唐,一時半會且叫我如何信你?何況景嵐剛剛是何種情況,想必荀盟主也看到了,便是我有心將人讓出來,怕是她不適合也不願意去血盟做客罷。”

荀洛淵幾次提議被駁卻仍舊不惱,隻是可惜道:“看來門主這是打定主意,一步都不肯退了?”

林世卿心道今日怕是善了不得,隻是從來路離開恐將多有阻撓,便仔細回想起之前自己入穀通路,打算從另一條入穀通路離開,於是帶著人緩緩退去,口道:“實在抱歉,非是不肯,而是不能。”

荀洛淵輕歎:“冥頑不靈。”

此言一出,林世卿便覺不妙,剛想提醒一句,卻有一人身形一晃,還未等他出言,便攬了景嵐雙雙搶入山壁近前小屋。

林世卿未及反應,隻來得及看請那人一襲未央門眾服侍,束袖短打,仿佛正是之前主動接過景嵐的門人之一。

多番交涉未果,荀洛淵正要動手,孰料自己這方還沒來得及,變故陡生,核心人物不知被誰帶走,荀洛淵先是一愣,旋即眉頭蹙起,和林世卿對視一眼,相繼閃入屋內。

林世卿對這屋子並不陌生,往常入穀不願客居穀中別處時,便多是在此和景嵐飲酒夜談,說得累了就也宿在此處了。

這正是景嵐的閨房。

隻是這閨房實在沒有閨房的樣子,雖說一塵不染,分毫不亂,可一不深,二不香,說是女子寢居之地,更像男子書房,隻多了一軟塌、一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