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門主——不是,他這脈象虛浮,常、常有歇止,可見或為內傷久病,多年陽虛血弱,髒器衰微之像,再加上這外傷,怕是治不好也活不了多久……但、但老朽實在是、實在是沒把出來什麼毒啊……”
“沒中毒?”許君皓眼角一挑,“確定?”
那老人抹了把汗,道:“確定確定。”
“行了,滾吧。”
那老人忙抱著醫箱哆哆嗦嗦地滾了:“是是是。”
“慢著——”
那老大夫一激靈,壓製住逃跑的欲望,哆哆嗦嗦地踮著小步跑了回來,問道:“右使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唔……內傷久病,陽虛血弱,髒器衰微,”許君皓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林世卿,“怎麼以前就沒看出來他有什麼病呢?”
“想必是用了什麼好藥吧,”老大夫道,“不過也多虧……也是那個什麼,身體好,所以才能堅持這麼久,要換了旁人,應該早就——”
許君皓打斷他道:“這人還能讓我玩幾天?”
老大夫一愣:“什、什麼?”
許君皓眉頭壓下:“聽不懂話?我問,他還能讓我玩幾天不死。”
“這個……這個不好說,瞧他這脈象,可能原本還能堅持幾個月,要是有藥,說不定能再長點,可是要是按您這、這手法……”那老大夫隱晦地打量了一下地牢和那琳琅滿目花樣百出的刑具架,心肝脾胃腎都控製不住地跟著聲音一起抖,“估計、估計可能這一兩天……或、或者最多,最多這兩三天人就要不行了。”
“兩三天?”許君皓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行,時間太短了——人我還沒玩夠,弄點藥來吊著,用不著治,就是別讓人就這麼死了。”
“可是這病養著都保證不了能活多久,現在這樣,沒法……”
“沒法什麼?”許君皓掃去一眼,“人死了就去陪葬,這還用得著我說?”
那老大夫被那一眼嚇得險些尿了褲子,抽著老臉,連忙答應下來:“哎、哎,有藥、有藥。”
“藥備好了帶過來,”許君皓道,“沒事了,滾吧。”
·
“該醒了,喝藥,別讓我再用水潑你。”
迷蒙間,林世卿感到喉中湧進一股液體,溫度剛好適宜,但是經過滿嘴的水泡時還是一陣抓心撓肝的疼痛。因為舌頭受了傷,一時嚐不出來具體是什麼味道,她本能地就要往外吐,可一個小瓷碗卻頂在外麵,林世卿被按著腦袋仰著頭,實在吐不出去,隻好咽下,而另一部分則順著嘴邊流了下來。
藥喂完了,林世卿也醒了過來:“這、這是什麼……”
許君皓道:“藥,給你吊命的,開心麼?”
林世卿心道,許君皓果然舍不得她輕易死,應該是在她昏迷時尋了大夫來,隻是眼下渾身無力,便沒有回話。
許君皓見她不答,又道:“你身體不好要死了倒是真的,隻又何必騙我中了毒?”
林世卿一愣,心道自己確實中了毒,但隨即又反應了過來,霜絕蝕骨散又名滯炎通絡散,本就亦毒亦藥,又千金難求,普通大夫大多對此並無涉獵,沒有診斷出來也不足為奇。
不過許君皓畢竟身居右使,雖不懂醫,但未央門搜羅來的江湖所傳奇珍奇毒之見聞極多,見識自然甚廣,想來並未全信那大夫之言,否則也不會多此一問。
林世卿正打算將自己所中之毒說出時,地牢甬道那端卻傳來一陣吵嚷聲。
林世卿眼睛一亮:是紅袖?!
不,除了紅袖還有一道幼兒的啼哭聲。
“別過來!傷了小少主你們擔當得起嗎?!”
果不其然,紅袖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了許君皓和林世卿的視野裏。
“公子!”紅袖一見林世卿身上的血痕,眼圈便紅了,轉頭向許君皓吼道,“你怎麼敢這樣對公子!”
許君皓麵沉似水,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紅袖和她懷中的那個小嬰兒,按了按青筋暴跳的額角,壓著聲音對跟著進來的幾個未央門人道:“都給我滾。”
待人走了,許君皓又從刑具架上卸下兩隻鐵爪,拎在手中顛了顛,掀起一邊眼皮:“你打算給兒子看這個?”
不知是氣是怒還是畏懼,紅袖在那嬰兒的哭聲中渾身發抖:“你要穿公子的琵琶骨?!你瘋了!”
許君皓默了默,緩緩道:
“你當初奉你家公子命令監視我的時候,不就已經知道我瘋了麼?”
“你當初心甘情願地躺在我身下的時候,不就已經知道我瘋了麼?”
“你當初決意為我背叛你家公子的時候,不就已經知道我瘋了麼?”
“我是個瘋子不錯,但過了這麼長時間,你有的是機會離開我這個瘋子,可惜,你沒抓住。”
紅袖站立不穩地向後退了兩步:“我……”
許君皓繼續道:“如今你給我下的崽子都快一歲了,你才過來指責這個你瞎了眼看中的男人是個瘋子,是不是太遲了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