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沒有盛行的年代,鄉村孩子夜晚是最悠閑的時候,吃完晚飯,黃玉米離開家,在村頭轉了轉,沿著小道向村外走去。白天黃皮皮和他碰了頭,已經準備好了對付大狼狗的繩索,就缺肉了。黃玉米今晚必須拿到肉,當然肉並不一定就是豬肉,鳥肉也可以。
任何一個鄉村附近都會有一個埋葬死人的地方,也就是過去所說的亂墳坑,八幾年後實行火葬,但骨灰依舊埋在土裏,堆成一個個圓圓的墳頭。
墳地裏除了一些孝子賢孫們插的柳樹和鬆樹,更多的是野生的雜樹,樹幹粗壯卻不挺拔,歪曲著,枝椏亂呈。加上很多很多年之間總會有一個兩個怨婦在墳地裏上吊,那些樹看起來就有點恐怖,尤其在夜裏,風吹動樹梢,發出嗚嗚聲,讓人聽了全身直起雞皮疙瘩。
對於鄉下孩子這是一個恐怖的所在,傍晚就不敢一個人從墳地經過。當然,也有除外的,黃玉米就不怕,他也不是那麼偉大的無神論者,不怕墳地的原因是他很小的時候發現亂墳地裏有許多好東西,樹上的鳥窩,水窪裏的龍蝦和黃鱔,對於生活條件很差的孩子是一種誘惑。第一次和黃皮皮晚上到墳地樹丫上掏鳥窩,黃皮皮嚇得尿了褲子,那時兩個人才十歲。懼怕很快被烤得香噴噴的小鳥取代,漸漸的也就習慣了。
天空月牙兒發著朦朧的光,黃玉米彎腰鑽進亂樹叢中,腳步輕緩地在墳堆之間行走著,不用向樹梢看也知道哪裏有鳥窩。鳥做窩有重複的習慣,第一年在某個地方,隻要沒有人為破壞,第二年一定還在。
亂草中一隻野雞撲棱棱飛起,黃玉米走近幾步,伸手在草中摸出幾個野雞蛋,還帶著溫熱,小心塞進衣兜,好久沒有吃煮鳥蛋了,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晚飯喝的兩碗稀飯,肚子忽然咕嚕起來。
頭頂傳來幾聲小鳥的唧唧咋咋聲,是來自不遠處一棵大榕樹的樹杈,輕輕靠過去,仰臉尋找到一根粗壯的枝椏,身體下蹲,一下子躍起,伸手抓住樹枝,躍了上去,敏捷地向上攀了幾下,接近鳥窩,剛要伸手,眼角看到一個東西,心中一寒,身體僵硬下來。
大榕樹在墳地邊緣,不遠處是一個果樹林,果樹剛載一兩年,是同村馬亞柳家的,全村也就他一家人住在荒野裏。果樹很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在樹下移動顯得格外惹眼。不遠處馬亞柳家窗戶裏漏出點昏黃的煤油燈光,搖搖晃晃像是鬼火。
那個黑影向黃玉米這邊晃過來,黃玉米感到頭皮一陣發麻,腳底有點發軟,手臂抓住一根樹枝,手指緊繃著。
一陣呼呼的喘息聲傳進耳朵,黃玉米輕輕鬆一口氣,應該是人,可能胖了點,從上向下看,加上月光模糊,看變形了。
馬亞柳家的門開了一下,一個身影急匆匆向這邊走過來,走到黃玉米腳下不遠處,和先前那個身影靠近。一個女子細細的聲音響起:“村長,這麼晚你到這裏幹嘛。”
是馬亞柳的妻子王菊花,黃玉米到墳地抓黃鱔的時候經常聽到她和婆婆說話,聲音細細的尖尖的,好像有點怕生。
“我是擔心你們家的果園,睡不著啊。”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當然就是夏翠蓮的老爹村長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