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手扶拖拉機從街道上駛過,揚起一陣灰塵,李淑萍急忙向路邊閃了閃,順手把手指勾著的對聯扔到路邊的一個垃圾堆上。
微微蹙眉,要不是過春節回來,她真的不想回這個小鎮,十幾歲到縣城讀書,然後分配就業,已經習慣了縣城的生活,比這裏幹淨清爽得多。當然,大城市最好,那是她一個夢想。
這次回來要逗留一段時間,除了父母年邁,就是局長的吩咐,一個上麵的大人物對黃大洋家的關心足以在縣裏引起震動。這次她的任務就是摸清大人物和黃家的關係,拍馬屁至少也要知道怎麼拍。
一輛轎車停在身邊,玻璃窗緩緩落下,露出一張年輕帥氣的臉:“淑萍,一個人回來的嗎?”
“餘輝,你也在花旗鎮。”李淑萍有點意外:“我一個人回來過年,順便辦點事。”
“上車吧,晚上我請客。”餘輝微微笑著,臉上浮現出一絲奇怪的微笑。
李淑萍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車門,腳步輕抬,爬了上去。轎車猛然向前衝,在街道上揚起一溜灰塵,引起許多觀望的目光。在花旗鎮轎車本來就夠狂,值得驕傲,讓人羨慕。
一連賣了幾天對聯,黃玉米和黃皮皮賣力地叫喊,可惜收入慘淡,不足一百元,眼看著最後一天,一直賣到中午。大年三十的午飯也是農村俗稱的團圓飯,街道上很快就空蕩蕩的。
黃皮皮和二愣子早已經被黃玉米打發回家,他和郝冬兒無精打采地把一些寫好賣剩下的對聯卷起來,準備帶回家貼。
本來下午還可以再賣一陣子,不知何時天陰下來,飄起了小雪,隻好收攤。街道上飄來一陣陣飯菜的香味,黃玉米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郝冬兒從兜裏掏出兩個包子,一人一個。
包子又冷又硬,和家裏熱乎乎的飯菜根本無法相比。兩個人卻沒有急著趕回家的心情,緩步沿著道路向家的方向走,雪很快在身上落成一片潔白,兩個人相互撣了撣,又向前走。很快再次變成雪人,幹脆懶得再撣,由著它越來越厚。大冬天雪不容易融化,倒也不會濕透衣服。
“玉米哥,還是算了吧,我不上學了。”郝冬兒輕聲說著,微微噘嘴。
“別瞎說,會有辦法的。”黃玉米極力笑著安慰郝冬兒:“我相信努力就會有辦法,天無絕人之路嘛。”
“我怎麼覺得我們已經走投無路。”郝冬兒歎息一聲,女孩子比男孩子成熟要早一點,心思細密,眼前的形勢心中一清二楚,開年的學費根本湊不起來,更別說零花錢。
“辦法會有的,一定會有。”黃玉米緊緊抓住郝冬兒冰冷的手,不斷安慰著。
雪又大了點,腳下踩起來發出嚓嚓的聲響,郝冬兒抬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空,輕輕歎息一聲:“除非天上掉下個財神爺。”
“財神?”黃玉米忽然停下腳步,想了一下,猛然跳起來轉了一圈:“有辦法啦,有辦法啦。”
“什麼辦法,快說說。”郝冬兒迫不及待地叫著。
“這不用你管,你等會把剩下的紅紙寫成一個個小紙條,明天我就把它變成錢。”黃玉米手舞足蹈地說著。
“真的?”
“那當然。”
“太好啦。”郝冬兒也高興起來,黃玉米沒說清楚怎麼辦,但是她從黃玉米的動作中感覺到希望。
“你看你頭發都白了,像個小老頭。”郝冬兒這時候才注意黃玉米頭上的雪,大聲笑著。
“你也白了,像個老太婆。”黃玉米也大聲笑起來。
郝冬兒抓起一把雪,猛然砸向黃玉米,然後咯咯咯笑著向前方跑。黃玉米大叫著也抓起一把雪,緊緊追過去。空曠的道路上布滿白色的雪,兩個在奔跑,在歡笑著。
大年初一,整個中華大地沉浸在一片歡樂中,天剛蒙蒙亮,開門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劈裏啪啦響著。
黃玉米把鞭炮放完,天還沒有亮,四周黑沉沉。挎著一個帆布包,拿起兩個饅頭,深一腳淺一腳,踩著厚厚的積雪,來到村頭。
黃皮皮搓著手正在雪地裏轉圈,見到黃玉米就大聲嚷起來:“這麼冷的天,你讓我來幹什麼?”
“邊走邊說。”黃玉米拉著黃皮皮,快步走出五名村,向鎮上進發。
“看到這個嗎?”天有了點亮光,黃玉米從包裏掏出一把紅紙條,在黃皮皮眼前晃了晃。
黃皮皮拿過一張,看了看,腦袋搖了搖:“財神,什麼意思?”
“在勞改農場,鐵老頭和我說過一些故事,有一種在過去叫做散財神,就是給有錢人家送去財神條,訛詐一大筆錢,屬於黑道的營生。”黃玉米輕聲解釋,走得有點熱,彎腰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