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赦手掌下意識去撐地麵,立時擦破見了殷紅,他嘴一撇,撐著坐起來,對上榮敬就要鬧。
榮敏趕緊擋了他一把。
榮薑也不多說話,白了榮敬一眼:“你去陪外祖母吧,也不用對他撒氣。”
嘴張了下,榮敬是有話要說,榮敏趕緊打圓場,推了他一回:“快去吧,別胡鬧了。”
他臉色又沉了些,嗯了一聲退了出去,榮赦不輕不重啐了他一口,才重新跪回去。
“姐,他……”榮敏想替他分辨兩句,一邊仔細的看榮薑神情。
榮薑卻隻是擺手:“他氣不順,我不跟他計較,”又隔著他問榮赦,“手上的傷口要緊嗎?叫人處理一下吧。”
榮赦年紀雖小卻很有氣性,哼了一聲隻說用不著,就不肯再說話。
這一夜注定無眠,靈堂中的長明燈時而燭光搖曳,時而是一陣暗下去,可是榮薑看的緊,總不會叫它滅了。
第二日天剛剛擦亮,榮府就派了各處有頭有臉的奴才報喪去,至於要緊的幾家,又有榮濟兄弟倆並著榮敬等小輩前去。
錢直過府很早,卻因著規矩沒有進門,隻在門口等著榮薑出來。
榮薑精神不太好,垂頭喪氣的往外走,繞過門房時聽見屋裏錢直的聲音傳出來,她稍一頓收住步子,勾頭往裏看。
錢直起身出來,站到她麵前,端的麵無表情:“要進宮去?”見她點了頭,錢直才歎了聲氣,跟著道,“你心中恨意不減,實在不適合見他。可你外祖父既然這樣囑咐你,我不好多說什麼,這一大早趕在你入宮前過來,就是想再叮囑你幾句。”
榮薑趕緊矮身,做了個受教的姿態:“您說。”
錢直聽她還有些咬牙切齒,不禁搖頭:“你長到十七歲,除去戰場上吃過些苦頭,可謂活的順風順水,有沒有想過是為什麼?”
“因為我是榮家人,還有您這位祖父。”榮薑平聲回他。
錢直微點頭:“昨夜我聽英王說,他怎麼勸你你都不肯聽,還使性子要跟他決裂,就知道你犯強,”榮薑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別開臉去,就聽錢直又道,“如今你外祖父不在了,你想仗著我橫行鄴城自然沒問題,可進宮,見天子,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你壓不下你的怒火和恨意,今兒我斷不會放你過去的。”
榮薑呼吸一滯,鼻頭一陣反酸:“您叫我…怎麼忍?無論他怎麼打壓我,我都可以不在乎,功名利祿原本也不是我所想要的,”她頓了聲,抬眼看錢直,“我雖說母親並不欠他,可西戎五年時間他肯定不好過,說不得處處受人冷眼,凡事要忍氣吞聲,他是儲君之尊,怎麼受的了?說到底,都是因為母親,所以他想報複在我身上,我受著,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害我母親和外祖父!”她越發有些激動,踏上前一步,抓住了錢直左手,“祖父,他沒錯嗎?把母親送上戰場,看著她死,為此割讓邊陲重鎮給西戎——他不配受人尊敬,也不配坐在那個位置上。”
“於百姓而言,他配!所以英王不能與他短兵相接,黎民要的是安居樂業,八年過去,誰又會記得兵馬大元帥榮臻?”他反手握住榮薑,右手微抬撫上她發頂,“四娘,我知道你跟英王說的是氣話,也知道你不會白白折損自己,順帶著還要連累他。所以別這樣孩子氣,忍一時,爭一世。你的仇終究會可報,你的氣也早晚可以撒,但不是今天。”他咬重了音,“榮薑今日入宮隻為報喪,再辭朝政,卻耶律明瀾求娶之請。她不知榮臻因何死,不知榮榆為何歿,做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