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前輩?”焦急地聲音似乎從極高處傳來,極不真切,“還好嗎?”
冷風與熱浪在身旁翻滾,我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眼前卻是一片模糊。把手掌撐在地上,亂石磕破了手套的皮絨。火焰,燃燒的火焰。
“斯……斯文特……”我張開嘴,嘶啞地吐出了三個字,然後被煙塵嗆著咳了幾下,又掙紮地說道,“斯文特?”
眼前的景物輪廓一點點地清晰了起來,邊緣愈發鮮明。焦黑而彎曲的屍體、爆炸中熊熊燃燒的棉白軍服、褐色的血跡凝固在焦裂的土地上。
我使勁晃了晃腦袋,然後瞪著眼睛,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一道身影,一道躺在地上的身影。風吹進了眼睛,讓我的雙眼滲出幹澀的淚水。但是我依然能看清那道身影究竟是誰。
斯文特。
我開始艱難地向前爬去,而越往前爬,焦裂的土地便愈發灼熱。但我不能起身。現在這裏還在燃燒著火焰,高度越低,空氣也就越多。眼前被火光所吞沒,手套也早已破損。
我繼續用嘶啞的聲音喊道:“喂,斯文特,聽見就喊一聲!”
“杜懷前輩!”那道聲音,那道焦急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還好嗎?”
那是苗文淵的聲音!我微微安心了些。一邊爬著,我一邊說道:“是我,情況還好。”
低著頭往前爬著,但前麵卻出現了一具擋路的屍體。我看著那具如同黑炭的屍體,顫抖著手,一點點地把他推了開來。空氣的煙塵又嗆進了鼻子裏,我禁不住又咳嗽了起來。
真燙手啊。
當我的手接觸到屍體時,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惡心,而是燙。屍體的溫度依然很高,燃燒殆盡的有機物依然殘存著熱能。收回手,我又開始艱難地向前爬著。
苗文淵半跪在地上,頭很低,隱約可以看見他正在為斯文特包紮繃帶。我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大股大股的煙塵猛地湧進了我的口腔。
痛苦的咳嗽聲。
我聽見了我的痛苦的咳嗽聲。
這種說法雖然有些奇怪,但是事實就是這樣。似乎意識和身體已經分割,我雖然能感受到嗆人的煙味,也能感受到喉結正在滾動。但是我的意識像是站在一個比所有地方都高的塔頂,對這一切帶著冷冷的感想。
“杜懷前輩!你怎麼過來了!”苗文淵聽見了我的咳嗽聲,不由得轉過頭來,看到我之後臉上露出焦急不安的表情,“你還沒離開?”
眼前依舊是混沌的火光,而苗文淵的表情也顯得有些模糊不清。那種感覺又回來了。所有的聲音都像是從極高處傳來,如同穿過層層雲霧與烈火,彌漫著,朦朧著。
“是啊。”我強撐著露出微笑,“我怎麼能自己一個人離開。”
苗文淵一愣,然後嚴厲道:“杜懷前輩,你怎麼抱著這種想法?他之前就是為了讓你離開,才在最後一刻停下腳步把你推走的!你現在應該去報告,把敵人的進攻報告到基地!”
“等一下……”斯文特微弱地咳著,“不要吵了,先離開這裏。那邊……”
斯文特用手指了指右前方,我循著望去,隱約看見了黑色金屬的反光——機械製式的裝甲的反光。苗文淵也發現了,沉默地點點頭,然後抱起斯文特,起身就開始奔跑起來。
看著他的動作,我下意識地也跟著站了起來,準備同樣跑出這片火場。
但下一刻,我忽然就大口大口地咳嗽了起來。這裏離爆炸中心不遠,較高的高度中,煙塵的濃度遠遠大於氧氣。
我的身體素質比他們差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