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曦看著賀蘭敏英,心裏終於有了一點點後悔和害怕:“那我要怎麼辦?”
看著錦曦小小的臉,賀蘭敏英歎了口氣,畢竟隻是個孩子。她想了想道:“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說複仇之類的話,此次我們回到淳國,淳國的皇上一定會想辦法給我們塞一個去處,等那時候再慢慢商議也不遲,記住,在這期間,一定要謹言慎行,江城沒了,淳國沒有我們的親人,一切都隻能靠我們自己。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和你的妹妹們,隻需要平安長大就好,複仇的事,先交給娘就好了。”
此時的顧錦曦已經有些失了方寸,先是大哥秀辰無端被送走,娘反複告誡自己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秀辰,再是父親戰死,江城變為廢墟,自己和娘親妹妹成了俘虜,這一連串的變故,她這小腦袋怎麼也應付不過來了,隻能呆呆的點了點頭。
本該半個月就到的路程,賀蘭濟韜顧忌著賀蘭敏英與三個孩子,故意讓回程的速度慢了下來,期間又有幾波刺客來偷襲,明顯都是衝著他來的,他不費吹灰之力就結果了刺客們,也懶得去查這些人的出處——不用想便知,當今燕王得寵,風頭漸漸壓過倍受皇上疼愛的皇太孫,有的人為了自保地位,自然要挑這個時機動手,雖然這個人養出來的殺手...實在太差勁了一點。
但軍隊裏畢竟還有賀蘭敏英和孩子們,所以他們終於在淳國都城外圍安營紮寨,準備度過最後一晚時,一路上神色鎮定的賀蘭濟韜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
賀蘭敏英住的營帳外麵,把守的士兵要比其他營帳多一倍還不止,並且全都是賀蘭濟韜親手訓出來的親兵,可保母女四人安全無虞。賀蘭敏英哄睡了孩子們,並沒有馬上就寢,她坐在椅子上,像在等人。
行軍期間,賀蘭濟韜走進她們的馬車內來看過幾次,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但看到賀蘭敏英目不斜視的呆板神色,又看見顧錦曦能滴出血來的眼神,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但賀蘭敏英心裏清楚,該來的終究會來,燕王現在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她們母女四人回國後命運如何,全憑他在皇帝麵前的一席話,何況他與她之間藏了太多故事,回宮前的這番談話在所難免。
不出所料,沒過半個時辰,賀蘭濟韜就走到了帳內,幾番躊躇才問道:“孩子們可都睡了?”
若不是聽出了他語氣裏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刻意,賀蘭敏英幾乎以為是顧森華在對她說話。她這些天來第一次與他對視,眼中的死寂像是在淩遲他一樣。良久,賀蘭敏英似是冷笑了一下,道:“她們不睡,我怎能抽出身來在此等你?”
冷冷的語氣,反而使賀蘭濟韜想起八年前初遇她的時候,那時的賀蘭敏英剛過及笄之年,天真爛漫,還不會對人冷言冷語,顧盼流轉的眼神無比的好看。
似是陷入了某個極好的回憶,賀蘭濟韜刹那間的失神,眼裏柔情滿溢。
見他這樣,賀蘭敏英並不覺得驚訝,淡淡的瞥開眼睛,打斷了他的回憶:“不知燕王殿下是否已經想好,讓皇上如何處置我們母女四人?”
從回憶裏剛剛走出來的賀蘭濟韜,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賀蘭敏英又自顧自的問道:“民女自幼父母雙亡,在皇宮長大,發回原籍已是不可能,鄰國敗將家眷的身份留在王宮裏,同樣也是個麻煩,我的好叔父會把我們怎麼樣?從皇族除名,發配浣衣局為奴?或是送到教坊司去,以我這三個女兒的容貌,將來必是教坊司的頭牌。又或是…”賀蘭敏英的黑瞳清冷,直直地看向賀蘭濟韜:“說服皇上,把我收入燕王府當你的媵妾,償了你此番討伐江城的心願?”
本是公主之尊,卻要因為敗將家眷的身份自稱“民女”,淡淡的語氣,仿佛事不關己,卻使得賀蘭濟韜脊背一僵,進帳之前想好的說辭一時間哽在喉嚨裏。良久,他才緩緩道:“父皇自幼對你疼愛有加,不會因為你如今的微妙身份而置你母女四人到如此地步,而且我早已傳書給父皇,告訴他…顧森華自知不敵,與你們母女四人斷絕關係後,再將你們送出江城,以自己性命相抵,換你們周全。如此一來,父皇便不會太過為難你們,頂多是遣你們出宮,在某個別苑安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