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瞧見,浸在水裏,月光下的那個隻穿著一抹襦裙的女子,不慌不慢的從頭上取來了一根銀簪子。
然後,銀簪子狠狠的劃下去。
一下,又一下。
直到那條胳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鮮血染紅了荷塘裏的清水,在那茭白的月光下,格外驚心。
尤其是百裏子初的心。
她……她竟然能對自己如此?她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難道那就不是她的胳膊,難道她就感覺不到疼嗎?
就連他看著都會覺得痛。連帶著看這個女人的目光都有些幽怨。
“你就不怕死麼?為了保護你的姐姐連命都不要了?”百裏子初更是斷定了霍長安這麼做是為了霍桑若。
“死?何其可怕。但是若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什麼?不就是幾條傷痕?若是多添幾道傷痕,多流幾滴血,換的我半日偷生,又有何不可?”
苟且偷生算的了什麼,就算是給霍桑若跪下,卑躬屈膝都做了,這區區幾下子又能算的了什麼?
她的心,她的體,不是血肉築成的,而是用仇恨堆積起來的。
為了釋放那些不可磨滅的仇恨,這點痛,隻不過是蒼茫大地上的一株不起眼的雜草罷了。若是可以,毀盡整個蒼茫大地,都是在所不惜的。
百裏子初是震撼的,麵對一個羸弱女子,他竟然是感覺到了一絲蒼涼。看到她眼底空洞而可怕的神色,似乎那麼一瞬間,他被她的堅韌所侵蝕了。
可是,他竟然覺得一絲不可思議,
麵對一個會選擇劃傷自己,用疼痛來扼住死神腳步的女子,他真的無言以對。似乎除了選擇敬畏她,別無他法。
最終妥協的還是百裏子初。
百裏子初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進荷塘裏,將那個臉色蒼白,一身傷痕的女子抱起來。
口氣無奈“你對自己都這麼狠,真是可怕的很。今日我若是留你,我恐怕是朝不保夕。”
長安此時的力氣全部都是靠意誌力來支持的,先前發簪子刺下去的時候並未覺得多痛,這個時候反而覺得痛了。
那種剜心的痛,不斷的侵蝕著長安。
百裏子初感覺到她的顫抖,心不由的一戰,已然後悔了。
“罷了,我強不過你便是。放心吧,現在我帶你去處理傷口。你這些傷口若是不好生處理,如何怕是要留下疤痕的”
他未說出口的話是,一個女孩子家,身上這麼多傷,日後要如何嫁人。況且,本是一個絕代風華的姑娘,身上弄了這些疤痕出來,到底是糟心的。
長安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了,傷口又痛,隻好虛虛的靠在百裏子初的胸膛前,閉目假寐著。
百裏子初本來想嗬斥她幾句,但是看到她衣裳上的血,蒼白臉頰上的層層細汗,便作罷了。
隻是重重的歎息了一聲。
長安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午時。
她緩緩睜開雙眸,入目的是一抹陌生的景色,和……熟悉的人。
天心,竟是天心……
“你……”
“姑娘,你可還好?傷口還痛不痛?要不要去叫大夫?”天心看著這個昨晚王爺帶回來的女子,細細打量著,也不敢動長安,生怕一不小心碰了她的傷口。
長安平躺床上,微微搖了搖頭“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