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邊寥落生長著幾珠皎火樹,密集的樹葉搖動著銀光,仿佛為她披上了一件素淨的紗衣。
蕭雨煙哭泣了好一陣子,方才揮袖擦拭著淚痕,嬌軀卻仍舊不時抽緊,眺著遠方怔怔出神。
慕離烽不禁有些詫異,順著她目光的方向望去,除去淒茫夜幕,便是夜霧淒涼,心中嘀咕,這黑燈瞎火的有何可看的。驀地瞧見蕭雨煙邁著步子向崖外走去,一隻玉足已經踏空。
慕離烽頓時嚇了一跳,原本以為此時她的心中會開朗豁然一些,卻不想反而要自尋短見。
急忙跳了出來,上前阻止已然不及,徑直將玄力化作了一道繩索,破空而去,將蕭雨煙攔腰纏住,手上一抖,便將她拽到了麵前。
然而出乎慕離烽意料的是,蕭雨煙兒神色十分平靜,完全沒有自殺未遂之後“你救我作甚!讓我去死!”的哭鬧模樣,剪水雙眸怔怔地凝視著他,長睫輕顫,臉頰似羞似怒,低聲道:“你還要偷看多久?”
慕離烽一愣,不禁又麵紅耳赤起來,敢情你早便是發現我跟來了,是故意往下跳的,清了清嗓子道:“你就沒想過若是我出手遲上一瞬的後果?”
蕭雨煙道:“那就讓我摔死,一了百了,大家都省心。”
慕離烽心中狐疑,也猜不透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道:“你若是死了我反而心懷愧疚,難以釋懷,一生都不得省心。”
蕭雨煙眼波流轉,在他英挺清秀的臉上瞟了瞟,旋即又低首垂眉,輕聲道:“說得動聽,逝去了,便是與至親之人也都斷絕了關聯,兩相殊途,成了與整個世界都無關的陌生人,誰又會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死人一生愧疚?”
慕離烽急道:“蕭長河前輩托我照顧你,怎麼能是毫不相幹呢?”
蕭雨煙嬌軀微微一顫,眼眸一黯,沉默良久,幽幽長歎,緩緩開口道:“我爹,是我殺的罷。”
慕離烽哈哈大笑道:“你多慮了,傀九冥那老賊那般凶狂都敗於蕭長河前輩之手,何況你那一刻玄力修為盡失,怎麼可能殺得了他。”
蕭雨煙明眸眨動,盯著他英挺清秀的臉頰,似嗔似怒:“你以為隨便編個理由就能騙我?既然爹爹那麼厲害,除了他最信任最沒有防備的我,你們又有誰能殺他?”
慕離烽緘默許久,悔不當初忘記收走她手中淬了枯朽冥泉的利器,知曉此事再也瞞不下去,半晌方道:“傀燁那卑劣之徒在你身上下了蠱,你那時隻是被他控製了。”
蕭雨煙嬌軀一顫,她雖然猜測蕭長河是因她而死,但心裏始終懷著一絲僥幸,此刻聽到慕離烽承認,不禁又是一陣刺痛難過。眼眸又漸漸濕潤了起來。
慕離烽話語出口之後,擔憂她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目光一直留意著她的反應,此刻見她又有山雨欲來之勢,慌忙道:“罪魁禍首是傀燁,你是身不由己。”
“我沒事,我早便是猜到了爹爹的死與我有關。此刻聽你坦誠相告,我心中反而踏實了些。”蕭雨煙眼中的霧氣稍稍消散,聽見傀燁兩個字,嬌媚的臉頰變得冰冷,寒聲道:“原來這些年他們對我和顏悅色,不過是別有所圖。真是卑鄙。”
慕離烽點頭道:“可不就卑劣無恥麼,而且還陰毒狠辣,這廝連他祖宗都不放過。”
聽到“連他祖宗都不放過”,蕭雨煙不禁“撲哧”一笑。
“那傀九冥老賊隻怕是死不瞑目。”蕭雨煙纖細的五指攥得根根發白,“傀燁,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為爹爹報仇!”
慕離烽見她從傷痛中走了出來,心中大石終於落地,皺眉道:“蕭長河前輩的意思是讓我替你尋個好人家把你給嫁了,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去死!”蕭雨煙眼波橫流,嬌媚的臉頰微微發紅,怒道:“我爹是讓你照顧我,另外還有個選擇是護我回中洲。靈兒姑娘都告訴我了。”
慕離烽正色道:“那你怎麼選?你現在已經沒了修為,你是從中洲來的,一路上的艱難險阻應該比我更清楚,你又生得這般千嬌百媚的,多半半道上就讓淫邪之徒給劫了,我誠懇地建議你還是就地嫁人,從此安身在這羽州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