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一掌推開殿門,嘎吱一聲響,在空曠的大殿內顯得陰鷙空渺。殿內飄出一股淡冷的桂香,燭火在突然竄進的風中跳動,拂起一室光影流轉。
明鏡高堂上,懸著一副粗豪墨字,遒勁俊拔的潑灑出十一個大字: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兒郎一生的報複,隻此數字,道之盡矣。
按慣常,左邊珠帳垂覆的定是內寢,右邊自然是書房啦!
子霏毫不猶豫掀簾子進了書房,這方布置依然硬梆梆地,素淡的簾紗下是一套檀黑蓮紋堆飾的書案、椅凳,兩壁滿滿的書架,懸著方便上下取閱書籍的懸梯,旁邊累極可臥歇的重錦軟榻上,還散著幾本半翻的書。
最後,她的目光卻落在了軟榻後的牆上,正懸著她為他壓過香的那幅梨園圖。
咦?這幅畫在這裏,那張狐狼圖可能被他毀屍滅跡了吧?
她四下瞟窺,翻找起來。弄得房內一團亂,卻是一無所獲。隱約間嗅到一股熟悉的味兒,朝那幾案邊的窗隙裏看過,似有蒙蒙紫光掠過。她爬上窗邊的椅子,用力一推。
天,好大一片紫鴛花田。
碧天之下,紫色波浪隨風而動,層層疊疊,高低起伏,空氣中拂來一陣緊似一陣的疏淡芬芳,這味兒不似玫瑰濃烈,也不若百合淡然,濃緊了也依然淡遠溫和,令人心肺俱舒。
若在她的世界,這便是普羅旺斯最富盛名的愛情花田——熏衣草。
大大的烏晶瞳由驚奇,轉為釋然,蒙上了一層同樣瑰麗神秘的紫暈,久久不散。
有人說,薰衣草的香味,和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紫,是人們記憶中永不能忘記的愛情滋味。
薰衣草的花語——等待愛情
咯啷——
一個細微的聲音拉回子霏的神思,她暗惱,他叫人接她來,定是有事而為,她怎麼對著一堆花發起花癡來了。
尋出來,仍未見著一人。望著絳紫垂簾後的房間,她僅猶豫了一下,就掀簾子進去了。
誰讓主人請了客人來,又半天不現身的。趁此機會,探探鼎鼎大名的四殿下的香閨是何模樣,也不錯啊!
冷,除了冷,就是硬。
比書房更甚,寢室裏居然懸著配劍,矮幾上還貢著華麗的彎刀,煞氣好重的感覺。濃鬱的桂香中,隱隱滲著另一種疏淡的冷香,一時竟聞不出是什麼。
哇嗚——
小人兒突然定了身,對著眼前的大床,張大了小嘴。
他睡的居然是張——圓床。
她腦子裏立即浮現日本********裏的翻覆畫麵,可眼下的華貴大床布置得富麗雍榮、舒適溫暖,墨色圓形雲雷金紋錦幔掉頂,灑下兩重薄紗,一金一白,金紗上繪著纏繞蔓延的蓮荷雲雷紋,瀨瀨而下,圈住直徑至少兩米的大圓床。床下延伸出一方雪白的長毛地毯,瞧那森度,光著腳丫子踏上去,一定很爽。
忍不住,她猛吞了吞喉結。聯想到自己住的那間寢室,簡直是雲泥之別,天壤之差。
一股怪異的情緒,浮上心頭。
順著那懸紗扶搖而上,瞥見床邊的牆上,似乎掛著什麼。走近一瞧,勿庸置疑,正是那張維妙維肖的“狐狼圖”。
他居然把這畫掛在床邊,不是一起身就能瞧見麼。這男人八成有心理自虐症吧!
她掐起臉皮,衝著圖做了幾個大鬼臉,吐舌裂嘴挖鼻孔,說有多醜就有多醜,完全抵毀掉在他人眼中的天仙小美人兒形象。
轉身欲走,羽袖劃到床紗,蕩起一串沁心的珠嘰相撞聲,仔細一瞧,原來為了增加紗帳的墜性,底邊下墜了一圈淚形白水晶,好奢侈啊!
好像就這麼離開的話,太虧了。
索性,一撩簾子,撲進了圓圓的大床,一股暗香竄進鼻內,她心中一陣釋然,原來那另一種不知名的味,就是紫鴛花的香啊!
嘻嘻,好舒服好舒服。
小丫頭樂得在圓床上滾來滾去,身量著床的柔軟和大小,不亦樂呼,絲毫不覺角落的那座山河屏風,緩緩走出一道頎碩的身影,暗處綻亮的月眸中縱過一抹精光,步步靠近。
“好玩嗎?”
空氣中咋響的低沉聲音,如一道令箭,倏地定住床上滾動的小人兒。
子霏翻過身,仰頭一看,正對上那疏淡清冷的月眸,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刹時,她拘促地不知如何是好。
張張小嘴,又說不出一個字,大眼左瞄又閃,不敢正視床主人的詢問。卻一不小心,又瞧見床頭枕頭邊的一根粉色緞帶,她伸手要去取,卻給他搶了先。
梓禎一手拿起緞帶,另一隻手順勢拉起子霏。
下一刻,她像個犯人似地站在他跟前,他則一副帝王似地坐在漆金鳳戲長椅上。
“子霏,你可喜歡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