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禎兒,我這做父親的也不容易啊!”湘南帝突然發噌討食,周人都笑了。
看著他們一家人的和樂,子霏有一瞬間憶起了自己曾經的家,也愛這般在霜冷的天裏,自己做火鍋吃,熱熱鬧鬧圍坐在一起,撈起的美味一起分享,父攜子幼,其樂融融。
可惜,眼前的一家人,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而是掌握著湘南國最高權利的皇帝一家。
恍忽,也僅是一瞬間的事。
這對她來說,看似平靜的兩年,仍是發生了很多事。
湘南帝又喜添一兒一女,皇子出自荷嬪,被升為荷妃,女兒出自元昭儀,被升為元嬪。
東方朔率領那一萬精銳騎兵,又得朝廷分拔的三師攘助,化被動受擾為主動征伐,意欲收服戎狄族。這兩年來,捷報頻傳,前天聽東方修說,有望於新年伊始,令其投臣,徹底斷了北戎亂邊的禍根。
有喜,必有憂。
從愛嚼舌根的裁冰那聽說,太子的側妃因難產去逝,得了一個小郡主。舊婦屍骨未寒,又納進了一個美人。聽說是用八抬鳳橋給抬進宮的,太子宮內張燈結彩,大擺宴席,諸多王公大臣前至祝賀。美人身份非凡,乃皇後的親侄女,在貴戚中早已美名遠播,今年剛及笄,就入了宮,以充實皇太子的後宮,亦可鞏固皇太子的朝堂實力。
而五公主曉桐的行蹤,仍是杳然無訊。每一次她去看雪貴人,都得被哭敘哀求一番。這事東方修也幫他們打探過,未果。
這一頓久別重逢宴,磨磨嗦嗦,吃了許久才告段。
湘南帝體恤兒子久別歸家,特賜在府中休養三天,再入朝舉事。這段時間,多陪陪母親,和兄妹朋友聚聚。
“母親,兒子今日仍有急事待處理。明日,兒子進宮陪母親三天,可好?”
梓禎送父母出府時,向蘭貴妃告了事。
蘭貴妃點點頭,撫撫兒子愈發黝黑成熟的麵龐,“你一回來,就擱不住事兒。我也知道,你緊忙你的去,得空了再來掬蘭殿便是。”
梓禎應承,扶著母親上了鳳車。
蘭貴妃轉身的一刹,向子霏投來一抹冷泠的目光。
她心中一凜,辨不出那是何含意,袖底的手緊緊揪著絲絹,垂下眼來。
送走一車,立即又駛來了一車。車上跳下一靛藍紗袍的颯爽少年,大步跑來,臨前抱拳一叩首。
“下官東方修,叩見四殿下。請四殿下恕不請自來之罪!”
梓禎揚眉,拂袖笑道,“阿修,你這罪,我可得好好治治,隨我進來。”
他轉身進府,卻見著子霏和梓煬未有離開的意思,遂問道,“怎麼,你們倆不回窩兒,也有罪要等著我治麼?”
梓煬連說不是,看向子霏。
梓禎明白,兩人拿主意的向來是子霏說了算。
月眸看來時,她心頭一縮,抿抿唇,道,“四殿下,子霏有事要和殿下說。”
他轉開了眼光,舉步往回走,“有什麼事,明日我進宮再說。你們且先回去罷!”
她心底輕輕一揪,追上步子,聲音軟求了三分,“四殿下,這事很急,在這裏說最好。”
“四哥,你就……”
他仍沒有停下步子,甩了甩袖子,“我累了,你們也早些回去。”
頭也不回,進了屋,門口兩守衛擋住了她的路。
東方修心底最明白子霏想說何事,回頭附耳了兩句,做了一個“OK”的手勢,追進屋去。
子霏怔在門外,看著那劈啪垂打的珠簾,每一下,都似敲在心上,冷淡,疏離。
右肩,仿佛又有些隱隱做痛。
仰頭看看天,淡遠的雲,不知何時壓了下來。
天,又要冷了。
明日我進宮再說……
聽那口氣,完全是敷衍的感覺。
子霏盯著那綿長的渺渺香絲,惱著時間為何過得如此慢,夫子念了什麼,她未聽進分毫。
忍不住,眼神又飄出了窗外,綠藤搖曳下的長廊,還沒有出現熟悉的人。
“嗟嗟臣工,敬爾在公。王釐爾成,來谘來茹。嗟嗟保介,維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於皇來牟,將受厥明。明昭上帝……”
記得那日談到曉桐的事時,東方修出的主意。
“舉目皇宮內外,就屬皇太子和四殿下勢力可以依持。皇太子這方我有請托過叔叔,叔叔說,他們早派人暗中查探,曉桐的蹤影至兩國國境——湘江上,再尋不著。四殿下這方我們剛想請托,他已離開皇都。唯今這計,隻有再請四殿下派人去查探一下,或許能探得些線索。唉……已經兩年了,不知道曉桐是不是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