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任子霏如何求請,蘭貴妃仍矗立不動,冷冷地睫,壓著那雙美麗卻寒情的月眸,緩緩俯下頭,看著一臉淚痕的小人兒,眸底縱過一絲厭惡和憐憫。
“子霏,你可明白你身在何處?”
“皇宮……湘南皇宮……娘娘,子霏知錯了,求您饒了裁冰吧!”
“那你可知道,宮中有宮中的規矩,不是你們可以隨性破壞。若今日饒了她,本宮如何在奴才麵前樹立主子威信?”
“可是……可是這錯不及性命……”
“子霏啊,你怎麼還是這麼天真。我兩個兒子真是太寵你!你早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麼?”
冰冷的指套,撚起那張絕色漣漣的小臉,冷冷地凝睇那大眼中的驚恐。
突地用力一拂,子霏跌下台階,瞌傷了額頭,唇角破出了血。
“娘娘……”
台上飄下一串幽柔如喃的音符,每一聲,都如夾著朔風打下的霜點,寒徹人心。
“子霏你私出皇宮,還遊歌戲舞,引得現宮外誹短流長滿天飛,折辱我皇家顏麵,尺罰二十,禁足三月,抄《女誡》一千遍。”
頓時,大堂內一片寂莫。
左右仆從皆垂眸縮首,不敢稍動,生恐促了主子怒氣,慘遭池魚之央。
子霏麵上一片怔然,愕光驚布眸底,當映著台上那張美麗卻陰寒的麵容,胸口倏地一堵,淚水冰凝在眼底,緩緩流進兩汪深洞中。
“邀月,拿戒尺來。”
“是。”
她的手被高高執起,行法的太監被她冷冷的一眼,盯得有些發悚,不敢看她,舉起烏黑發亮的長尺,重重揮下。
啪——啪——啪——啪——
戒尺玄光,虛晃眼眸眉角的是,滿室鬼魅般的青光,和毫無人息的空洞。
和著,遠處,那一聲聲淒厲刺耳的哭嚎聲。
額頭的抽疼,突然消失掉。
她懸在高高的紅漆鳳梁上,看著大堂內的一切,心底湧堵的不甘、委屈、憤怒、憎恨,突然消失在遠空裏那抹透過薄薄雲片,投下的淡金色雲藹中。
你們不要打子霏,她還小,要打就打我吧!
男孩撲向太監,立即被緊緊拉住。
你們快住手,住手,她流血了……
男孩想揮開在她眼前亂晃的凜光,拉住他的人都快要架不住。
子霏,你不要怕。我發誓,以後……不會讓你再受一丁點兒傷害……
男孩抱著她,一遍遍安慰她,許下諾言……
可是她早就知道,這些小孩子的諾言,早已塵封在那段青澀的歲月裏,隨著那抹金雲,終將消散於冷朗的寒空。
“西夏子霏,梓禎未來是臻及大寶之人,而梓煬也必是皇國權重之臣。你好好想想,以你的身份,有沒有資格配上他們其中任何一個。若再讓我發現你有那等癡心妄想,便不是這幾個小小的板子,能夠解決得了的。”
“娘娘,現在送她回去麼?”
“送?她配嗎?給我丟——出——去。”
“是。”
突地身子一沉,她眨眼一看,自己已經不在大堂中,四周的景色有些陌生的感覺。直晃了晃頭,才看清旁邊那條碎石小徑,慢慢憶起,那是通往那對狐狸母子的私種小花園,這裏是蘭貴妃寢殿外的廡廊。
剛才扶她出來的嬤嬤已經丟下她,走遠了。
她本有一婢一太監,現在也不知在哪裏……大概怕被牽連不敢來尋她!這裏離她的殿子,少說也要步行個十分鍾左右。
想撐起身子,坐廊椅上歇口氣,但又想起裁冰的情況不知怎麼樣,必須回去問問。
剛走了兩步,側旁突地竄出人來,一把架住了她。
她剛想看清是怎麼回事,嘴被塞進一大團布,一個黑布套直套上腦袋,光影全無,手腳立即被縛住。
隻聽到一個女人聲音,“快點快點,趁現在人都聚在寢殿那裏,趕緊把人送到約定地點。”
她掙紮尖叫,都無濟於事,按住她的人顯然是兩個男子。
接著,她又被裝進了套子裏,被兩人扛著,不知往何處而去。
耳邊,隻聽到沙沙沙的灌草枝丫聲。
真是牆倒眾人推,她沒有料到,這強出頭的報應,竟然來得這麼快?
這一去,她還能再見著梓煬麼……
廊廡遠處,快速走來一群人,紗袍飛揚,步覆如箭。
當首即是靛紫蟒袍,玄金紫冠的梓煬,其左是梓煬,彭奇之隨後。其後一婢一太監小跑步地跟著,這兩人正是子霏屋裏的奴才。
梓煬最為著急,他本是集了些那日詩畫薈的好詩好畫送給她,誰料屋中無人。小婢才吱吱唔唔著說蘭貴妃派人,將子霏和裁冰一並叫走了。
當時便覺得不對,來尋時卻被人硬擋在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