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囚房,冷宮中最爛最髒最寒冷的囚房。
就是尋常,冷宮中的妃嬪罪奴也不會主動靠近這個地方。
這裏相當陰寒,且常常鬧鬼。總有人在子夜時分,看到有白影飄忽於此,聽到咽咽哭泣聲。
因為,進了這屋的人,從沒有一個活下來。
屋裏集聚的怨氣,惡氣,就是再健康的人住進去,也會很快被裏麵的惡鬼冤魂糾纏折磨死。
兩個端著膳食來的宮婢,畏畏縮縮地行來。隻是一陣清風,就把兩人嚇人像受驚的小麻雀。
“唉,真可怕……每次來這裏,都覺得不舒服。咱們什麼時候才不用來送飯啊?”
“我看快了。大家都知道,住這屋裏的人,都不熬不過一個月,死的死,瘋的瘋,或者直接被賜……”小婢直接翻了個死白眼。
嚇得另一個哇哇叫著,直衝到門口,打開門下的一個小抽門,將盤碟送了進去,就往回跑。
“天哪天哪,裏麵一點聲音都沒有。那人……不會是已經死掉了吧?”
“鬼才知道了。”
“我聽說,裏麵關著的烏孜國的第一美人公主啊!”
“紅顏薄命,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奇怪的是,她好歹也是別國公主,就這樣克死在我們湘南。那烏孜國國王知道了,不會來鬧事麼?”
“怕什麼。上次狄皇子不也死在宮裏,還不是被謹麒親王給擺平。而且,我聽李公公身邊的小太監說,烏孜國皇帝被這公主的母親刺殺,現在生死未卜。她的兄長也涉嫌弑父,現在全國通緝在逃中。此事一爆,還鬧出一個奇怪的傳言來。”
“什麼傳言啊?”
“聽說,這公主降生幾載,癡傻愚鈍,卻生得極魅且豔,一雙眸子能勾魂似地。被其國師預言為傾國禍水,留在哪國,將敗其國運。所以,才被送到咱湘南來。結果,在路上就克死了所有隨行人員。要不是送得快,恐怕烏孜國國王早就被克死了。”
“啊!那……那她不是很快就會……”
“噓,這必是不爭的結果啊!”
風涼低碎的聲音,漸漸走遠。
屋內的人,托過食物,取出袖底那根銀釵,一一試過,足個把鍾頭過去,隻有一碗湯和幾根青菜可以吃。筷子絕對不能用,埋下頭,直接用嘴吃。湯碗自然也不能碰著銜兒,喝得一臉水漬也比餓死好。
吃完飯,她將剩下毒物分類擱置在屋內四角,再爬回自己的窩。這個窩,是她采盡屋內能用的一切物品,在唯一一張圓桌上搭起來的。上麵鋪了她從破床上取下的布襦床幔,可以座靠著,借布幔擋風。
為何不睡床上?並非是她怕睡上去,晚上床就突然翻轉一下把人給漏下去的黑床。
鬼,她不怕。從沒害過人,心裏沒鬼,鬼更應懼人三分。那晚能順利脫險,還是這銀釵的主人相助。她自不怕什麼鬼鬼神神的。
隻有那些心裏有鬼的人,才會疑神疑鬼。太子一聽她叫紫璧,那表情分明就是心裏有鬼,怕冤鬼來索魂。
她把能用的所有物什用來堵漏風口,仍有部分蓋不住,冷風呼呼地灌進來。倒春寒期,往年這時候她待上半小時的地方,都至少燃著三個暖銅爐。否則,就容易患傷寒。
奇怪的是,現在不但衣衫單薄,更沒銅爐,待了幾天,也沒什麼特別不適。
看來她是賤命一條,越糟糕的環境,生命力越強勁吧。
趁著現在安全,先好好睡一覺。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變得濕冷,四下響起悉悉熟熟的聲音。
門上大鎖嘩啦嘩啦地響聲猛地驚醒桌上垂下的小腦袋,一睜眼,四下一片漆黑。
她忍不住叫了一聲,立即猛拍胸口,嘴裏默念著一串古聖訓語,竟然是《女誡》。
抄了五六百遍,現在比任何文章都記得牢,像深鐫刻在心板上似地,順口就溜了出來。在這個時候,發揮出奇異的作用,鎮定人心。
雖然內容是絕對違反馬列主義******思想的封建專製腐朽思想,但這麼念出來就是有種壓製內心恐懼的作用。用這個時代的思想武器,對付這個時代的妖魔鬼怪最有效吧!
吱吱吱……吱吱……吱……
讓她怕的真正惡魔終於現身了。
那聚在牆角、被她棄置毒食的地方,聚了三三兩兩的小黑影甩著尾巴,吱叫著大啖美味。不消一刻,吱吱聲一陣散亂崩動,最後轉為彌留殘哧,終於……歸於寧靜。
老鼠,就是她現在最可怕的夢魘,最大的敵人。
那張破床,在她睡的第一晚,不知爬上多少隻大老鼠,每一隻至少兩拳頭那麼大,差點咬破她的腳趾頭。活了這麼多年,前世今生也碰到這等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