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頭看著腰間包覆的大手,右手腕上,一彎深深的血色牙印,染透了那彎金色袖角,一眨眼,淚水源源不斷地落下,打在那雙手背上,渾化了腥紅的血漬。
梓煬,難道你真的要我嫁給別的男人麼?
擁荷的靛色龍錦,在一片靜靜搖曳的幽藍幕色中,緩緩鋪撒開,悄悄地,糾纏著,糾纏著,融為一體。
垂簾外,一雙窺視許久的眼,被那融化的顏色燙紅了眼眸,明媚清亮的眸色,轉為深沉的憂傷,和濃烈的嫉恨。
……
索綺兒短暫而平淡的一生終於結束了。謹麒王府行奠三天,即蓋棺入斂。為感其賢德溫雅,奉躬伺主多年未有任何過失,賜了一串華麗頌德的懿號,並葬於皇陵貴妃塚。
而此事後,受益最大的莫過於索家,當了十年未得升遷的員外郎索哈郎終於榮升戶部待郎一職,官進一品,奉漲一倍,良田美宅紛至遝來。
這女兒活著時未能撈到半分好處,死了倒活騰了全家族,卻是怎地一樁笑話。
裁冰陪著子霏在王府住的這幾日,常能聽到那些來往的賓客碎嘴八卦。基本將索綺兒那複雜的家族給了解了個七七八八,總結一句,典型的勾心鬥角追名逐利的大富之家。
同時,他們也知道為什麼不是索家嫡女嫁來。索綺兒是王爺做四皇子時,親自選的一門親事。至於梓禎為何選她,就不好定論了。但對當年剛及笄的索綺兒來說,那是多麼大的幸運。便是當侍妾,也慕煞了旁人。依她那柔順溫婉的性子,就是入府後並不得寵,亦未得任何關愛,說白了僅是暖床的工具,也甘之如飴。
隻可惜,唯一一次懷孕卻臨近滑了胎。終於榮獲側妃封號,位比四品大元,卻病癆纏身,從此不起。
“公主,聽說索大人還想把他那剛滿十二的小女兒送來王府給王爺做侍妾。”一個小丫頭樂吱吱地將打聽來的消息,報給子霏聽,希望博得主子歡心。
“哦……”
“不過,王爺直接回絕了。說是府中剛剛舉喪,不論婚嫁之事。”她不知主子心事,繼續碎個不停。
“嗯……”
“而索夫人卻提到您的事。被王爺罵了一頓,攆出府去了。嗬嗬!她們怎麼能跟公主您比呢?您可是皇上賜的婚,連聘禮都是按正一品公主的規格來下的。瞧王爺給您置的院子,不知有多寵您呢!”
“……”
小婢以為主子驚喜無語,說得更是口沫橫飛。當裁冰進屋時,正聽到她大賞王爺的無匹風彩和無敵戰績,瞧子霏毫無表情的小臉,就知道壞了事,立即將小丫頭攆了出去,喝令再不準踏進菲園半步。
這一攆,何是不準進菲園,怕是連王府也再難踏進一步了。
權勢,原來是如此好用的。難怪那些人為此爭得頭破血流,棄妻送子,也不願罷手。
“公主,今天我做了你愛吃的甜湯,您嚐嚐。我加了桂子,很香。”
這幾天,她是攪盡了腦汁,也沒能提起子霏多點食欲。想回宮,暫時遠離這死了人的地方,偏偏她又不願意。
晶瞳微動,卻伸手接過了碗,“謝謝你,裁冰。”
勺了一口喝下,竟有了一絲笑容,直道好喝,在裁冰有些驚奇時,一碗甜湯被消滅幹淨。
“還有嗎?”
“還有還有,一大盅呢!”
裁冰又盛了一碗,遞上去,子霏意猶未盡地喝著。這讓她不禁尋思起,難道真是剛才那小丫的話,觸動了子霏的什麼心事,讓她想通想透了。這麼看來,那丫頭也不用被攆出府了。
嗯,既然如此,那她還是給彭將軍說一聲罷。
“裁冰,我的畫架能讓他們從宮裏送來麼?”喝完湯,子霏問。
裁冰的心怦怦狂跳著,眼底不抑不住的興奮。
“能,當然能。您要,我讓人待會兒就送來。”
“那到沒關係。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想早歇著,明天我給你繪相,可好?”
“好,當然好。隻要你開心,我們怎麼都好了。”
子霏淡然的麵容忽地一動,伸臂抱住了裁冰,俯在她懷裏,輕輕歎了一聲。
“裁冰,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公主,大難之後,必有大福。你應放寬心,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嗯!”
她閉上眼,心卻越來越沉。
裁冰嗬,你想得太簡單了。你沒有看到這些日子,府裏明著來了那麼多追悼賓客,但有幾個是為著索綺兒而來。她西夏子霏隻是這場權利鬥爭的一件犧牲品罷了!這樣的“後福”,她不屑苟且為之。
謹麒王府,也絕非她偏安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