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哪裏,隻要梓煬陪著我就好。”
十指交握,幸福都在眼中交纏。
登上船,那些純樸的村民向他們搖手揮別,放逐了朵朵麗鴛小船,隨波飄流,代表對他倆結縭的美好祝福。江水同天紅,風兒纏綿江荻叢花折了腰,青絮如霧飛漫過碧波澹澹,啁啾小語,回眸笑處,亦有人惜憐。白波翻滾逐遠,千帆萬帆過盡,駛行處都是爛漫春澀,遼無邊。
她臥在他懷中,一眼碧水長天,心底眸底都是甜蜜暖意。
“子霏,江風大,進去吧!”
“嗯!”
行過這湘江支流需得三天才能入海,大海嗬,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真希望能快一點,她實在害怕再做那樣的夢。能盡快逃離湘南國,也許以後再不會做那種惡夢。真怕……不過他們探來的消息,此時北境戰事吃緊,太子數度呈奏抵毀那個人的用兵之策,他即是已知道他們私奔,也不可能放下那些權勢戰事社稷大事來追他們了。
在梓煬的嗬護疼哄下,她又睡了。唉,昨晚真的太瘋狂,以後還是由著點的好。誰知習過武的老公精力如此強悍呢?嘻嘻,幸福嗬!
天紅落水,暮色低糜,寂靜的江麵似無嘈息,漸漸融入一片冷芒中。忽然一叢飛鳥驚起,震蕩著羽翼四處飛竄。便見一艘艘黑漆艦船,緩緩駛出叢葦,從四麵八方圍向江中那艘雙層樓船。
咯嗒一聲,似是船槁拔響船沿,船速驟緩。
梓煬眉頭一跳,放開懷中人兒,出了艙門。他一走,淺眠的人便睜開了眼。
燭火抽動,滿室黑影亂晃,驀地驚出一身冷汗來。梓煬剛剛還在,怎麼又不見了。沒來由地不安竄進心底,她急忙穿好衣,手剛帖著門栓便驚聞一聲悠冷長號,直縱過耳眉間,眼瞼直跳。一把拉開門,熾亮的火光直刺眼底。
四麵江上,無數的火把以他們的小船為中心,圍聚而來。火把聚焦的大船,每一艘都有他們船身的五倍大。船頭飛翔的銀隼,正是湘南國皇族專有的族徽。
他來了!不……不可能,怎麼可能,他明明……
梓煬見她出來,立即把她推到一邊,麵色沉定不亂,但那杏眸中的驚愕仍泄露了一絲慌亂。
軍艦緩緩靠近,昂首當前的那艘大船前,霍然屹立著一銀甲騎士,飛敞的黑裘在他身後彌織成一片撐天黑雲,高大的身軀在火光與暮色交融中,霸氣卓絕,銀盔已經取下,高束的黑發隨風飛揚,當撫過那雙衾冷月眸,直逼出凜冽寒氣,森然噬人,直射過來的一刹那,恍若利箭穿身。
“我親愛的弟弟,你帶著我的新娘,要去哪裏遊山玩耍?”
冷戾的聲音,刹那間震醒酣夢中的人兒。
漫天江火如熾,幽幽黑水上橫壓一座座山般高偉的船艦,波光鱗鱗帖撫過展翅銀鷹的跋扈雙翼,黑甲重兵手執冰淩長戟,氣勢雄蕩不可犯,使被圍其中的二層樓船翩如巨浪中心的一葉小舟,四周巨掌如若劈來,必是立即傾覆,被黑水吞噬怠盡的命運。
可小船上的人,臨危不亂,昂首迎視銀甲騎士,目光在江紅中相接,瞬如火石迸濺。
“王爺可是天黑眼花,我這裏哪裏有你的王妃?”梓煬雙臂一展,哧笑以對。
“是麼?本王倒要看看,是眼花,還是你暗藏真璧!”梓禎舉手,一把烏木黑弓遞了上來。
子霏心下一驚,那把弓,乃雙杵帖金龍臥柄的黑木所製,她曾在他屋中見到過,彭奇之遞上的箭筒刻虎金雲紋在焰火下,灼灼生輝,漆黑的箭羽,漆身的箭杆,是他專用。
四皇子梓禎,在十三歲那年,便以此一箭成名,成為湘南國的第一神射手。
梓煬想轉身護持她,卻為時已晚。
隻得一道厲風劃過額頭,束繩叭地一聲斷掉,包頭巾落地,烏黑的長發撲漱漱泄滿肩背,焰火徒然一陣跳動瘋漲,映亮她惶惑眼眸,卻不敢抬頭,盯住地上的頭巾,心跳聲擂如鼓鳴。
一滴血珠,從額角滲出臉上的假麵皮,滴落在甲板上。
“你沒事吧?”梓煬一把擋住她,抬起她的臉檢視傷口,焦急的動作已經泄露了一切。
她的目光越過他肩頭,直直對上那個人的冷月雙眸,森寒冰冷的殺氣迫人而來,直搗她心口,抽氣間吸進滿腔寒茫夜藹。
“怡麟親王疏於……”
“慢著(慢著)——”
兩聲斷喝,一柔一剛,打斷梓禎的命令。
所有人驚奇地看來,子霏不再作偽,埋頭撕掉臉上的假麵具。昂然迎上梓禎驚怒的雙眸,在梓煬出聲前緊緊握住他的手,道,“是我西夏子霏勾引怡麟親王,讓他帶我私奔。此事,都是我一人蠱惑於他,才害他失職,你要殺要剮衝我一人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