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有不忍而別過頭去的,有木然注視的,有無奈搖頭歎息的,更有興災樂禍的,卻沒有人一個人敢於上前說上一句話。
“嘉賀天堯——你這個魔鬼,禽獸,妖孽——”宇王咬著血紅的牙,步覆蹣跚,仍免力支撐不倒,一步步走向他們,染血的汗汙花了他的臉,仍不減他天生的尊貴氣勢。當他走到他們麵前時,待衛立即上前押住他。
天堯睥睨著宇王,笑道,“嘉賀天宇,成王敗寇的道理你大概比我更清楚。本來你若不再出世,朕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畢竟……咱們也是血脈之親。可惜啊……”
一個銳利的眼色睇去,士兵揚手甩下一記耳光,力道又大又狠,直打得血水迸濺。
“嘉賀……天堯,你……你個小人……無恥……下賤的雜種!雜種——雜種——”
他叫得越大聲,士兵的耳光打得更響亮,可怕的是,士兵的手上有烏黑色金屬光澤閃過,以至於巴掌下去,消瘦的臉上一片血肉模糊,大張的嘴裏血紅一片,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子霏再也看不下去,轉過頭,捂住耳朵,心裏一陣一陣的抽疼。然後,她感覺到身後的人動了,但並沒有拿起什麼武器。隻聽到他說,“割掉他的舌頭,耳朵,雙手,雙腳……”
四周,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隻餘下那個魔鬼般的聲音,震動著四野的空氣,寒徹身心。
“做成人彘,不能讓他死了。我要他看著自己的女兒,如何給他生一個無恥下賤的小雜種。哈哈哈——”
子霏再次撼然,無法接受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自己當年認識的那個男孩子。
他怎麼可以如此凶殘,如此可怕,如此……毫無人性!
“夠了,夠了——”
她大叫出聲,抓住天堯衣襟,吼道,“殺了他,立刻殺了他。別再折磨他了,他已經為他做的事付出代價。”
他眉目冷冷一挑,薄唇如蚌緊扣,一動不動。
“嘉賀天堯,你是人,你是個人啊!你不是動物,你怎麼可以這樣……他,他再如何對你不是,也是你的血親。你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痛快?”
獸瞳光色一沉,看向地上正被砍去雙手的人,沒有一絲憐憫。
“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刹時間,握著結繩的手重重一握,她感到腰間的大手力重得仿佛要捏碎了她。可是,他仍然一動不動,冷眼看著士兵砍宇王的雙腿,由於刀不夠利,連砍幾次都未斷去,血肉連著森森白骨,和著淒厲遍野的痛嘶,攪得人心一陣陣抽搐。
除了子霏,沒有人敢想,更沒有人敢這樣跟皇帝說話。一時間,那些被血腥場麵逼得轉首側目的人都調轉了視線,看著這個也即將被殘暴皇帝手刃的無知女人。
沒有任何人能在激怒了當今萬賀國君的情況下,全身而退。
現何況是在宇王罵出嘉賀天堯最禁忌的字眼,雜種。
子霏並不知道其他人想什麼,天堯不為所動,她又急又氣,再再無法忍受這樣非人的場麵。急中生智,抽了一隻十字箭劃向天堯,天堯一躲,失了鉗製她的力量,她跳下馬背,跑向自己的小紅馬,在眾人驚呼低歎聲中,搭箭直射向宇王。
倏地一聲,所有的嘶嚎都消失了。
她剛鬆口氣,脖子一緊,被一隻大手生生扼住,提離了地麵,對上一雙暴怒狂囂的獸瞳,勃發的怒氣裹夾著沉重的殺氣,毫無掩飾地撲射而來。
“天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折磨你……自己……”
淚水,瞬間滑落大大的晶瞳,一滴又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黑眸中,一片驚愕,散亂,再無法平覆。
子霏撐著樹幹,努力平覆腹部翻攪的不適感。已經嘔過兩次,胃部隱隱抽疼,背心冷汗打濕內衫,渾身止不住顫抖。來萬賀不過兩個月,所見所聞的恐怖比她過去一輩子要多。
嘉賀天堯不愧為“暴君”,他卡住她脖子的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活不了。幸好屠睿及時對天堯說了一句,才拉回天堯的注意力。不過那句話,也不是什麼讓人欣慰的話,是問他將已經成人彘的宇王丟在哪裏比較妥當。
天堯說,“泡著,放在承坤宮裏。叫萬慎好好照料著,讓他活到自己的雜種小孫子出世那天。嗬嗬!”
嘔……
天哪,一想到他當時的表情,真比最恐怖的鬼片還恐怖。
“公主,皇上請您過去。”屠睿走過來,遞上水袋。
子霏接過水袋漱口,仍然覺得難受。看屠睿的冰塊臉,有一瞬間讓她恍忽看到了彭奇之,不禁問道,“屠睿,你不怕他嗎?他……常常如此妄顧人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