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仍在顫抖,江河咆哮如惡獸,她所踞的岩石正慢慢脫離山的主體。
“不要——你們不要過來——”
她大叫著,隻覺得腰部已一片麻木,眼前堅險的畫麵越來越模糊,但她仍能看清他們臉上的毅然堅決。就讓她這樣離開,他們便不用再爭,不用再搶。至少,也讓他們少一個理由開戰,荼碳生靈。
努力撐起身子,望下滾滾江濤,竟見江水似近在咫尺,山體的劇震的變化,似乎連河道也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嗬,連江水的味道都能聞到。老天是故意的吧,一場地震把她送來這個世界,現在又用一場地震送她回家……她還能回去那個世界嗎?
其實,那個世界又有多少值得她眷戀的呢?家嗬,心在的地方就是家。在這裏,她雖隻生活了十三年,卻將所有的心和情,全部傾注在他們身上了,即使嚐盡了無數的痛,她也不後悔了。
深深吸口氣,她鬆開了唯一可以穩住身子不下滑的突岩塊。
“不,子霏——”
一聲貫天徹地的痛呼,在她意識將逝時,一下刺進耳中。她轉頭看去,心又深深一慟,那個固執的人嗬,借著一顆倒下的大樹,奔了過來。他身後亦跟著另一個執拗的人。
“陛下,不要啊——”
一道騰起的大浪,突然騰起丈高,如蛟龍出海般吞掉她焦急的視線,隻一刹那,銀月般的人影朝她降下,朝她伸出手,張開手臂。不知道是淚,還是江水,糊了眼,她伸出手想拉住那隻執著的大手,哪怕此生隻有這一次也好。
傻瓜……他真是個大傻瓜嗬……
汪汪……汪……汪汪汪……
疼痛,狗吠,急驟的心跳,腐臭的氣味,還有……救護車那“要死了要死了”的叫聲,如潮水般向她湧來。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好痛……
一道熾亮的電光,忽地晃過眼角,她聽到有人大叫。
“快,這裏還有一個人,一個……一個女孩子。好像還活著!”
隆轟轟的聲音,像是巨大機器開了過來。人聲鼎沸,一切一切都似炸開了鍋般,將她所有的意識拉了回來。
好像……地震了,她租房住在六樓……嚇得六神無主,被房梁壓住。
身上的重物終於被移開,數雙有力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將她抬了出來。
“太好了。她躲在梁邊的空隙,沒有大傷!”抬著她的一個人說著。
“小姐,你太幸運了。三天三夜啊,居然還好好地。大難之後必有後福啊!”第二人說。
然後,許多陌生的臉龐閃過,都對她展露著劫後餘後的笑臉,恭喜她,祝福她,安慰她。這一切都讓剛剛生還的她,心裏暖融融的。
社會主義力量多麼偉大啊!想她離開父母十多年,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獨自打拚,幾時被這麼多的陌生人關懷過?!
大災有大愛嗬,這句話果然不假。
可奇怪的是,她怎麼覺得這三天睡了一覺,就像過了許多許多年一般,總覺得……對著所處的一切,有種鏤空的陌生感,好像……好像她本不應該再……不不,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啊!
連著被打了一堆針,她終於沉沉睡去。
也許是她前世積德存福,隻在牆角裏埋了三天,有些脫水,渾身上下並無大礙。休息三天後,她迅速回到工作崗位。雖然,這個時候,公司裏的大多數人仍然心神惶惶,有一點點晃動,或者風吹草動,螞蟻搬家,就驚得直往樓下竄。
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
真的很奇怪啊!
想她愛朵朵向來膽小,這種時候總是包袱款款跑第一,一雙旅遊鞋從不離身。但是……當搖晃又來時,她心雖懸著,卻一動不動,或者立即捂住耳朵,不想被同事的尖叫給嚇到。
確實奇怪,因為她對這世界,突然缺乏了那種強烈的存在感。感覺……自己像個旅人,或者說更像一抹遊魂,沒有往日熟悉的歸宿感。
為什麼會這樣,她也不知道。
住在臨時搭建的振災蓬裏,每天聽著翻來覆去的地震新聞,看著電視裏一幅幅催人淚下的畫麵,她的心雖疼,淚仍在流,可是……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直到有一天,他找到她。
他,付強,她分手一年多的前男友。IT業新貴,樣貌算是俊俏的那類,除了太矮之外。他幽默風趣,對人也相當溫柔和煦,當初她就是被他這樣的特質吸引,談起了辦公室戀愛,一發不可收拾,投入得相當多。可是,相處越久,那些不可調和的矛盾也暴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