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奇之驅馬同那個人並肩離去,那人終是轉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恍若已隔去千萬年。不知道,此一別,是天人永別,還是再見湘江?!
身子微顫時,被環進了那個熟悉溫暖的懷抱。他的聲音,沉靜,而輕幽地自頭上響起。
“放心,有奉遠護著他,絕不會有事。”
她抓住他的大掌,聲音一片哽咽,“梓禎,謝謝你。”
“傻瓜,你不是說過,夫妻之間不言謝麼?”
“梓禎……”
她仰起頭,眼前卻模糊一片,他如常般微微歎氣,“唉,縱我蓋世英才,卻怎麼也止不了你的眼淚呢?”
這一歎,讓她明明有些止住的淚,又洶湧成災,直接撲進他懷裏,抽噎得更厲害了。
“人……人家止不住嘛!誰……誰叫你……叫你……要那麼好?!”
“朵兒,你再哭下去,這娃娃生下來恐怕也是個淚娃娃了。”
“我……我不管……”
“那,朵兒,咱們先喝點水,再接著哭,可好?”
呃?她仰頭,那月眸閃動著碎星般的光芒,薄薄的唇角,高高揚起。
身後的人也偷笑出聲,她這麵上一窘,淚水倏地收了回去,忍不住,笑了。
那笑容,是他心中最美的一個,一輩了也看不夠。
隆隆雷聲,從天邊滾來,烏雲密布的天,一片昏暗,青色的電在雲層中穿棱,沒有一絲風,空氣中窒悶躁熱,持續很久,都未打下一滴雨來。
“戰報又來了?”
“對。”
禁衛軍接過信,迅速奔向禦書房。
萬賀和湘南這一次的大戰,可謂舉年來最大規模。沉寂三年,雙方兵強馬肥,戰力互峙不下。湘南軍初憑新備大炮和弓弩連戰連勝,奪回了東邊被占領的三座城池,將萬賀雄獅趕至山外三百裏。但隨即為人偷襲後方,失了糧草配給,退離時又遭伏擊,致使大軍被截斷,分別被攻擊,損失慘重。
信被用力一揉,粉成粉塵,飄散空中。
“掌錄,傳令下去,朕要親征。”
“陛下,萬萬不可,您的身體還未全部複原。且那獸王意在引您出戰,就是想……”
“朕意已決,傳令。”
董國祥無奈一歎,垂首退出禦書房,同時吩咐兩人,一個往兵部,一個往凰瀛宮。
“娘娘血氣稍旺,還望保持心神暢快,臨盆時可緩減痛楚。臣再開一副藥粥補膳,這餘下的半月,望娘娘好生服用,即可保母子平安。”
“謝謝禦醫。”
這方剛診完,一個小太監匆匆來報有事要湊。子霏認出那是董國祥常用來給他送信傳消息的人,立即摒退左右。
“什麼?這……是真的?”
“確真不假,相爺請娘娘勿必阻止皇上。”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子霏急急出宮,但未出宮門,就碰到回來的皇輦。當看到那個下轎的人時,心中似被一蟄。
他負手,站在窗前,屋外大雨磅礴,鋪天蓋地。雷聲滾滾,響徹天際,似要砸下地來,毀盡一切。
“梓禎,你的傷還沒好,再……”
“不行。”他輕輕地,拉下環在腰間的手,轉身深深看著她,神色果絕,“軍令已出。此戰,我必須與他一會,否則他絕不肯罷休。”
“可是,你的傷……”
他的唇,依然蒼白,她每日給他換傷藥,那傷口不知為何,好得極慢。禦醫們用盡了一切辦法,效果也不明顯。
“朵兒,我必須去。這是我的責任!你不用擔心,我隻是去振奮軍中士氣,並不用親自出戰。”
“真的?”
“當然。我還沒有喝夠你熬的魚湯啊!”
“梓禎,我……我害怕,我怕……你不要去,好不好?再等等,也許護國公和阿修就有捷報傳來了。”
“傻瓜,軍令如山啊!”
她知道,這一次他絕不可能聽她的。
“我要去!”
“朵兒,不要說傻話。你再些日子就要生了,怎麼可以……”
“我要去。這個孩子……雖然無辜,但是湘南的萬萬百姓更無辜,不是嗎?”
“不可以。我怎麼可能讓你去冒這個險!”月眸一冷,轉身要走。
她拉住他,聲音沙啞,“梓禎,難道我就舍得你去冒這個險嗎?你讓我一個人守在這裏,我會瘋掉的。”
“朵兒……”
“讓我去。不然,一屍兩命!”
“你……”他赫然轉身,眉頭重重皺起,“簡直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