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緒飛速地轉著,試圖找出一句合適的話來安慰她,然而卻是在刹那間,她忽然轉身向外衝了出去,我頓時一驚,大聲地喊道:“攔住她!”
我和他相遇,是在四年前的那個夏天。
潯陽城內,有兩個頗有名氣的蒙麵之人,一為何家的二少爺何逸懷,文武雙全,常出手救人於危難中,據說還彈了一手好琴,是個謙謙君子;一位翠微居的若碧姑娘,有一副好歌喉,樂器演奏的極好,雖蒙麵示人,但是可以確定是個極妙的人。
那時的我,還有一個月就要及笄了,我天性喜歡歌舞,對於樂器也是來者不拒,琵琶、簫笛還有琴瑟,我統統都會,而且按照師父的話來說,是技藝精湛。
父親開了一家商號,做些絲綢生意,地位雖不高,家中卻甚是富裕,父親寵我,處處由著我,就連我說去城中最大的酒樓……翠微居表演他都不會攔著我,隻是囑咐我不可以讓人知道了我的姓名也不能讓人看到我的相貌,這樣會有損於我的名聲,是以我每次表演時都會在前麵垂下曳地白色的紗簾,同時臉上還會蒙上一層輕紗。
幾天前,父親告訴我等我及了笄,便不可以再表演了,他會為我尋一門好親事,然後開開心心地看著我嫁出去。我問他,到時候我是不是就和娘一樣要天天在家裏呆著,沒有那個男人的允許,是絕對不可以出門的?父親說是,我於是和他鬧了很多天,我不想嫁人,那時的我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和我在酒樓中遇到的一樣,隻會用一種色眯眯的目光看著我,讓我心生厭惡。我的人生不該是被束縛與一方院落中的,不該是一望見底的,我希望我可以活的轟轟烈烈,哪怕經曆再多的困難,而這個願望後來顯然是實現了的,我卻後悔了,我寧願折斷翅膀,隻要他可以開心,可以自由。
那天我正在酒樓中用琴彈著紅顏,習習涼風從窗中吹入,拂過我的臉頰,微有些癢。窗外,柳枝隨風搖擺,柔柔的,如女子曼妙的舞姿。
我正陶醉在琴曲中,忽然有一個衣著富貴的公子走近了紗幕,他壞笑著,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我,讓我十分厭煩,當時,我隻當他和平常那些人一樣,看一會兒便會離開,便也不去過多理會。
紗幕突然被人撩,我有些驚愕地望向他,卻見他步步逼近,我下意識地向後退去,最後不得不棄了琴,站了起來,一步步地向後退。
他看到我的樣子,眼眯的愈發厲害,我隻覺得他的嘴角處就要能滴下口水。
“小美人,叫什麼名字?跟了本少爺我保管你吃香喝辣,再也不用在這裏賣藝。”他的語氣中有著滿滿的得意,似乎料定了我會跟他走一樣。
我聽後,心中對他更加厭惡了幾分,他難道不知道翠微居的若碧姑娘不是賣藝之人嗎?翠微居的老板是我父親的好友,也是因此,父親才肯讓我來的。
隻聽“咣當”一聲,我一低頭,看到琴已被他撞翻在地,這琴是我五歲時父親送我的梨木琴,如今被他毀了,心疼不已,他卻渾然未覺,才不會去關心那琴的好壞。
退無可退,眼看著他又欺近了一步,伸手穀欠取下我的麵紗,我靠在一個支架處,雙手摸索著抱住了身後的一個花瓶,正要向他砸去,隻聽他“咿咿呀呀”地叫了一聲,我抬起頭,看到一個身著絳紫色衣衫的男子正抓著他的手,反扣在了他的身後。那男子的半張臉被一張銀白色的麵具遮住了,露出一雙明澈的眸子,彎成一個戲謔的弧度,薄唇微抿,笑得有些譏誚,看得我的心微微蕩漾了一下。
“你是誰?敢和我作對,你會死的很慘的!”那個浮誇的公子囂張地喊著。
那男子輕哼一聲,“是嗎,死得很慘是怎麼個死法?我倒是好奇的很,不如你先演示一個來看看。”說完,手上一用力,便將那公子從窗戶處扔了出去。
這裏是一樓,扔出去是死不了人的,頂多疼點,想到這一層,我也就安心了,再去看那男子,卻隻見到了一個背影。他的肩膀很寬,應該是值得依靠的。
聽到出了些意外,之前被我打發回屋裏的兩個丫頭紛紛跑了出來,見到我連忙問道:“小姐,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
我搖了搖頭,眼睛隻是盯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春桃,去將那位公子請到我的房中。”因為有著父親的關係,翠微居的老板待我格外好些,專門為我準備了一間房,我累了的時候可以歇在那裏。
雪杏有些遲疑地看著那壞了的琴,問我道:“小姐,那這琴……”
我低頭,看到那已經被磕壞了一個角的琴,心中仍隱隱的疼,微歎了口氣,我說道:“罷了,我自己來吧。”說著,我抱起了那琴,仔細地檢查了一番。除了斷了兩根琴弦,磕壞了一個角以外,琴體沒有受到其他太多的損壞,我心中暗暗算著時日,看要用些什麼將它修好。
抱琴回了房間,沒一會兒春桃就將剛剛那公子帶到了。看到那抹絳紫色挺拔的身影,我心中說不出的歡喜,微微有些泛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