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破偏遇連陰雨, 1998年在弟弟最難時,他下崗了,生活雪上加霜。我們這種幹部家庭,執行黨的政策是積極的,接受正麵教育是主動的,但難免脫離現實不接地氣。他給母親談下崗了時,母親說“都下崗呢,那你也自主擇業,撿個啤酒瓶收個廢書報也可以嘛!”盡管話講的不好聽,但還是幫他代管了兒子,並接濟他。從那時起,我們就時不時給他2、3百元及生活品。都是工薪層,僅能應應急。他強著不要,母親訓了他才勉強接受。
一輩子這樣幫?這是辦法嗎?這不是辦法!不是辦法還有什麼辦法?這不是辦法的辦法,沒有它法就隻能這樣,過一天算一天,我們急,他更急。
他在艱難的前行,眼前有時是高險的峻嶺,有時是湍急的河流,他肩負沉重地生活擔子拚了命的掙紮;有時如同在高熱的熔爐烘烤,有時又如赤身裸體在雪嶺頂峰備受肆虐,常有挺不住的感覺。以一個普通人的心裏狹義的理解,他是否也有“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的萬般蒼涼與無奈?他多次失神地對我講:“他不想活了。”
這樣的話常讓我撕心裂肺地痛,還不能當著麵表現出來。我能怎麼辦?隻能說些蒼白無力的話安慰他。話一出口,連自己都覺得純屬廢話,但不這樣還能怎麼樣?安慰總比不安慰好,那怕能給他有萬分之一的歡樂,與他、與我都是一絲難得的輕鬆。
改革“摸著石頭過河”,沒有經驗可以借鑒,沒有教訓能夠行前醒示,難免有失誤,有偏差,走彎道和不盡人意。不幸的是下崗、離校、特種工待遇取消、兒子就業、看病就醫等難題同時壓在他身上。如有其中一兩項繼續或解決,他就不那麼焦慮、虐心。這些現實問題,一些需有革命情懷服從國家改革大局做出犧牲,做出奉獻,但仍有一些在政策執行中對他確有逾越政策界限之處,按政策、技術、表現、困難,他都不應下崗離校之列。這也難免,大形勢下相對一些人總會受到難於公正的對待。他是老幹部,老黨員的兒子,血液中流的是共產黨的血,與黨中央保持一致,自覺服從國家大局,執行政策是這種家庭耳濡目染形成的天職與使命,深深懂得需寫報告,向領導真誠彙報的規矩與程序,也清楚的知道個人的事再大對單位講都是小事,因此,他默默地承受著,壓著性情忍耐著。麵臨隨時斷糧斷炊的危機,他一方麵千方百計的用掌握的技術四處打零工度日,一方麵平和地送上報告,找領導反映情況,彙報難處。有時去了見領導正忙,要麼輕輕退出,要麼躲到外麵靜候,從未大喊大叫渾鬧。在最困難時候,他也未給母親講,未給我們講,怕給母親添苦惱,怕給我們找麻煩。由西安到鹹陽的往返路費僅2、3元錢,但對他來講己十分金貴,他啥不得。反過來講,給母親講又能怎麼樣?吵一埸?罵一次?母親生氣,憂愁;他更苦悶,哀傷。久不見他帶兒子回家,母親去看,才從在廠職工嘴裏知道他已下崗近兩年,並從他嘴裏得到證實。
啥叫度曰如年?隻有他體會最深!他在哀愁中一天又一天中渡過,苦悶像魔鬼一樣一年又一年緊緊地纏繞著他,啥時是個頭喲!他常一個長籲短歎又接著一個長籲短歎的,人瘦的失了形,像風一吹就能倒。煙癮倍增,他靠煙刺激自己,強打精神緩解憂傷與焦慮,一元錢一包的劣質煙一天吸到了兩包,他的肺心病與呼吸道幹染病根大概由比而起。他打罵與他相依為命心肝寶貝一樣的兒子,嫌不懂事,不學習,不聽話,恨鐵不成鋼。